白日高照。

甲板上的海鸥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谢眠走出船舱的时候，塞缪尔正在看风景。

他身上黑色的长袍猎猎，靠在栏杆上，伸出手正在喂食海鸟，模样悠闲。

他没有回头，却似乎已经感知到了谢眠的到来，转过身，对他微笑。

“你来啦，眠眠。”

谢眠看着他。

你到底知不知道戴上那只眼睛会有的副作用？

那位隐藏在这艘船上，准备举行降临仪式的黎明祭司，是不是你？

接踵而来的疑问就像洪流席卷。

然而谢眠并没有问出口。他只是也微笑起来，轻声道：“下午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身为被我选中的伴奏老师，你也未免太过悠闲。”

塞缪尔推了推脸上单片眼镜，摊手道：“我本来也不是节目的主角，何必去抢别人风头。亲爱的眠眠，你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就好，你忠诚的骑士愿意为你披荆斩棘。”

“那么，为我谱一首曲子吧。”谢眠道。

塞缪尔欣然答应，道：“好啊。你想要怎样的风格？”

“你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能够满足我的所有要求。”

谢眠走过去，指尖勾起他的下颚，懒懒道：“塞缪尔，我对风格没有任何要求。”

“满足我，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夹杂在海风中飘荡过来的玫瑰花香甜蜜又馥郁，冰冷的指尖却还沾着血与火残留的味道。

塞缪尔沉默了一下，苦笑道：“眠眠，这可比你向我提出一百个具体的要求都要困难多了。”

谢眠的手抚摸过他俊美的脸颊，指尖抵住他凸起的喉结，轻轻笑了笑。

“我相信你。所以，别让我失望。”

这句话温柔如同情人的低语，又仿佛死神最后的告诫。

他并没有等塞缪尔的回答，就已经转身走远了。

塞缪尔抬手抚摸着自己咽喉，嗅着风中残存的那点淡淡玫瑰花香，嘴角还保留着一点弧度。

“真是为难人的要求……小玫瑰。”

*

节目快要开始，《遥远回声》的嘉宾们陆陆续续聚集在甲板附近。

没什么人注意到的一个角落里，江岚正蹲在地上，一脸苦恼地画圈圈。

因为太过苦恼，连头顶的呆毛都垂了一半下来。

“怎么了？蔫耷耷地缩在这里，是中午饭没吃饱么？”

一个轻柔带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江岚呆呆抬起头。

啊。是他那个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队友。

直觉对方又想伸手摸他的头，江岚赶紧双手抱住脑袋，闷闷道：“不是啦。是我又被我妈骂了。她一直都不同意我进入娱乐圈，刚才节目开播被她看到，又打电话过来臭骂了我一顿。”

江岚家的背景在娱乐圈里一直都很神秘。

小琴说过江岚的情况和以前的他很像，只不过江岚的经历比他幸运得多。

谢眠看着脚边缩起来一团的少年。

奶香味的小崽子。

虽然嘴上说着父母不同意，还是被保护得好好的呢。

“你和我有点像呢。”谢眠主动提起话题，“我的家人以前也不同意我进入娱乐圈。”

闻言，江岚豁然仰脸看他，眨巴着灰色的眼瞳，急急问道：“那、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谢眠温和道：“假如你和你的家人相处并不和谐，那么经济独立，断绝联系，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江岚蔫耷耷地垂下头，两只手手指纠结地缠在了一起，用力摇脑袋道：“那不行，我妈对我还是很好的，我不想和她闹僵，所以才、才这么纠结。”

谢眠蹲下身，趁机摸了摸他的头，道：“既然你妈不同意，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进入娱乐圈呢？”

那只抚摸他头的冰冷而柔软，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夹杂着淡淡的、甜蜜惑人的香。

不知道为什么，江岚很轻易地就放松了下来，没有再抗拒与对方的接触了。

他小声道：“我想来看看我爸爸。”

谢眠微微扬眉，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道：“你进娱乐圈是为了看你爸爸？你爸爸难道没有陪在你身边吗？”

江岚似乎犹豫了一会，还是回答了：“我爸爸……是圈里一个导演。因为采风和拍摄常年在外面工作，基本不怎么回我、我长这么大了，见到爸爸的次数还不到十次。只不过，我从小就看他的电影长大，我很喜欢电影，也超级喜欢爸爸，所以才冲动进了娱乐圈。我梦想有一天能出演爸爸的电影，可是、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演戏的天赋。我妈刚才还骂我蠢得像头牛，又犟得很，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他越说声音越小，带上了深深的委屈。

虽然看着他的粉丝总是夸他天然呆，可爱萌什么的，他的经纪人也说他还不用纠结自己的演技究竟好不好，但他依然非常烦恼。

毕竟他进娱乐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出演爸爸的电影，能够经常和爸爸见面啊！

谢眠看着江岚苦恼抓头的模样。

少年身上一半非人的气息并不算明显，有很大的可能性遗传自他的亲人。

他有心试探出更多消息，于是便温柔抚摸江岚的头，安慰道：“我不是科班出身，以前演技也不怎么样。不过后来发现，演戏这种东西，其实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他淡淡地想，如果把人放进一个不会演戏就得死的环境，再是怎么不会演戏的人，也该学会如何让自己的表情更真挚，让自己的哀求和示弱更能惹人同情。高兴的时候哭，不高兴的时候能继续保持笑容，濒临崩溃的时候更是要笑得开心，让人无法摸清真实与虚假。

江岚眼巴巴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谢眠微笑道，“如果之后你和我都有空，我可以教你一些技巧。”

江岚看着他的目光几乎带上仰慕了，“那，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谢眠笑着与他落下约定，随即，仿佛随口提起般道：“对了，你刚才说你说你父亲工作很忙，连家都不怎么回去，是个工作狂人，我还挺好奇你父亲和母亲是怎么相识的。”

江岚挠了挠头，“我妈说她是从海里把我爸爸捞上来的。那会儿我爸遇到了海难，刚好我妈在海边度假，开着游艇在那边经过，就顺手把他捞了起来。他还以这次的相遇为题材拍过一部电影呢……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岚冥思苦想了一会，才终于想了起来，开心道。

“对了，那部电影叫做《日暮镇》！”

谢眠轻声细语道：“你说的是薛应念导演拍摄的《日暮镇》？”

江岚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暴露了父亲的身份，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谢眠。

——他妈妈告诫过他，绝对不能随便把他父亲的身份告诉给别人听，尤其是娱乐圈里的人，不然就会惹来很多麻烦。

谢眠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摸摸他的头，“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不想别人知道你爸爸是谁，这是你的秘密，对吧？”

闻言，江岚松了一口气，不断点头。

谢眠笑了笑，凑近江岚耳边。

“那么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的母亲，就是你父亲那部电影里的女主角。她叫师倾歌。”

江岚惊诧睁大眼睛。

不待他询问，谢眠就站起了身，顺手将江岚也拉了起来。

“好了，时间快到了。咱们也该去参加节目了。”

节目组下午安排的节目内容是分组自由练习和挑战。

各组学员根据自己的身份会被分配到不同的挑战任务，他们可以选择是否接受挑战。

挑战成功得到的奖励十分丰厚，但是与之相对的，一旦挑战失败，也需要接受惩罚。

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故意要整嘉宾，挑战任务十分光怪陆离，节目组的直播间里面已经笑成一团。

【哈哈哈笑死了姬语那组被分配到的挑战任务是以物易物，初始物品居然是一枚鸡蛋，需要通过不断交换换到一颗钻石。虽然姬语他们扮演的是一位精明的城市商人没错，但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这是要姬语出卖色相完成任务吗23333】

【扮演神殿祭司那组更离谱，居然要在船上现场复现一场中世纪布道弥撒，而且，在流程不能出错的同时，还要吸引到一百个观众观看倾听，接受洗礼。这船上信教的人有没有一百个都难说吧？】

【哈哈哈哈已经笑得在床上滚成一条蛆了，不过要说最离谱的，其实还是眠眠那一组吧，他们的任务是完成一次不科学的巫术表演，并且不能被观众看出破绽？？什么才叫做是不科学的巫术表演啊哈哈哈？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好伐。】

“巫术表演？”

江岚睁大了本来就大的灰色眼睛，难得没有偷偷看自己的手机，小声道：“我以为现在已经是2033年了，我们、我们该讲科学。”

“不，现在是公元1200年。”谢眠懒懒纠正他的话语，“我是一位在职巫师，而你，是协助我的巫术学徒。”

至于塞缪尔，作为伴奏老师，并不会参与到学员们的挑战之中。

谢眠看向一旁的主持人，“主持人，在进行巫术表演之前，我需要节目组帮忙准备一些道具，没问题吧？”

主持人笑道：“当然，节目组会尽我们所能为学员们提供合理的道具和协助。不过，在那之前，你需要告诉我们，你要表演的巫术是什么。”

谢眠点点头，“我要表演的巫术是，通灵。”

【通灵？？？！！！是我了解的那个通灵吗？？】

【就是国外非常流行的那种，能够和死者沟通的法术？】

【我听过通灵大师的演讲，现代的通灵术是集合了心理欺诈、诡计、魔术技巧为一体的术法。我记得谢眠拥有相当高明的魔术技巧，说不定，这正是他所擅长的，可以期待一下。】

【你们快看直播间的节目说明！在接下来的巫术表演里，只要观众能够在表演完全结束之前揭露其中技巧，就可以获得一万元奖金！！】

【卧槽，这可就刺激了。】

【马上拿出小本本开始记录。我来了奖金！】

“另外，除了我的学徒助手之外，我还需要一位嘉宾协助我的表演。”谢眠道。

他环视着在场嘉宾，最后目光落到白昙身上。

和上一期因为意外喻斯年不得不加入A组参演不一样，这期白昙作为飞行嘉宾，身份是节目组特邀舞蹈老师的助理，负责协助学员们编舞并且协助演出，不参与比赛，任务可谓相当轻松了。

“大部分嘉宾都有任务要忙，看来只能拜托你了。白助理。”

谢眠走了过去，朝白昙伸出手。

白昙与他握了握手。

好冷的手。像冰库里的尸体。

这是白昙的第一个涌现的想法。

他忍不住想，他所要对付的对手，谢眠真的是一个活人吗？

谢眠所需要的道具并不多，也不算复杂。

节目组的道具师听完了他的要求，很快将相应的道具准备上来。

一张铺着黑色绒布的方形桌子被搬上舞台中央。桌子对位摆着两张长背椅。桌面上则放着一个宝石盒子。一盏铃铛。还有一杯未点燃的蜡烛。

江岚看着道具，有些不知所措地绞手手。

谢眠俯身在江岚耳边，“待会表演的时候，每当我用食指敲击桌面，你负责摇铃就可以了。”

他的声音低柔动听，带着一点微哑，落入耳朵里酥酥麻麻，仿佛过电一般。

江岚的耳朵泛起了些许红晕。

“……好的。”

他回答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谢眠补充道，“待会你无论在盒子里看到了什么东西，都不要说出来。”

江岚的耳朵已经全红了，小兔子一样乖巧地点点头。

谢眠揉了揉他脑袋，走上舞台，拉开椅子就座。

江岚连忙跟上去，站在他的身边，握住桌上那只全铜制成的铃铛，手心紧张得有些出汗。

然而比他更加紧张的是坐在对面的白昙。

他的脸色是粉底也难以遮盖的苍白，背脊似乎覆盖重物一样不太自然地前倾，额角有冷汗一滴滴滑落。

而活人看不到的世界，白小云正骑在白昙的肩头上，还朝谢眠挥了挥手，“大人。”

谢眠十分温柔地笑了笑，用轻松的语调道。

“别太紧张了。不过，在表演开始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向观众保证一下，你并不是我请来的托，我们事先也没有经过任何商量？否则，我怕观众们可能不相信我的‘通灵’。”

白昙咽了口唾沫，道：“当然，我不是你的托，我们事先也没有经过任何的商量。”

谢眠看向摄像头，漆黑的眼仿佛能看到摄像头另一边翘首以盼的观众们。

“你们都听到了吧？”他笑了笑，“虽然我知道你们之中许多人依然还会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充满怀疑。不过，还是先开始通灵吧。”

他用火柴点燃了桌面上的白色蜡烛，然后用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一下。

江岚立刻摇了一下铃铛。

“叮铃——”

清脆的铃声仿佛能够穿透灵魂迷雾，直达心灵深处，让人一瞬之间忘记思考其他，甚至连喧嚣的弹幕霎时间也安静了不少。

谢眠的苍白的布满黑色纹路的手温柔抚摸过桌面上的盒子。

“这是一个神奇的魔盒。”他语气和缓地解释道，“借助它，巫师便能够与死者沟通，读取被通灵者的过往，预知被通灵者的未来。”

谢眠说着，将盒子转了过去，开口朝向白昙。

“完成通灵需要与死者进行沟通，在此过程之中，也许会出现许多生者意料之外的状况。那么，我最后再问一遍，白助理，你确定没问题吧？”

所谓通灵，不过只是一点心理暗示和魔术技巧。

白昙这样想着，脑海中却又忽然掠过刚才对方那只比尸体更冰冷的手，勉强笑了笑，道：“没问题。”

“好。”

谢眠打开了盒子。

猝不及防地，白昙目光骤然收缩。

盒子里放着一张女人的照片，紧贴在盒子上方，随着盒子打开，便正立在他面前。

她仪容端庄，漂亮而温婉，宁静又祥和，穿着一身黑裙，正朝着镜头看来。她的眼睛很大，睫毛长长，是双眼皮，瞳仁占比较多，是很漂亮的一双眼睛。

然而照片只有黑白两色，不知怎么，那双眼睛就显得异常空洞。

是白婕。

白昙的脸色有些白。

他在这个世界的记忆自孤儿院开始。

对这位早已经死去的母亲，他分明只在资料上了解过。但是不知为何，此刻却觉得这张脸异常的熟悉，熟悉到让他感觉有些颤抖。

“不必慌张。照片只是一个媒介。真正的‘灵’，还在被召唤的过程之中。现在，你目视她的眼睛……很好，就是这样。”

谢眠用低柔的声音引导着，如同一位真正在施展通灵术的巫师，苍白的手盖在黑色的绒布桌面上。

等他再次将手移开，一叠黑色扑克牌就突兀出现在他掌心刚才放置的地方。

【不可思议，这是魔术吧！你们有看清楚他动作了么？】

【没有，我还在倒放，尝试一帧一帧分析。】

【该死的节目组，这机位不行啊，根本看不出来破绽。】

“好了，现在，生与死之间沟通的桥梁已经建立完成。你在心中默念出一张扑克牌，包括它的花色和数字。”

“首先是花色，分别为黑桃、红桃、方块、梅花，从中任选其一。其次是数字，分别为1、2、3、4、5、6、7、8、9、10、J、Q、K，再从中任选其一。”

“白助理，你选好了吗？”

白昙点头道：“嗯……嗯。”

谢眠微微一笑，开始洗牌。

他双手灵巧得不可思议，切牌的动作轻盈而漂亮，引起了直播里许多以前没有见过他表演的观众的惊呼。

“好了。”

谢眠将洗好的一副扑克牌推向白昙。牌面向下，没人能够看见牌面上的图案。

“现在，请你想着刚才想好的牌，然后一张一张将牌放进盒子里。速度不需要很快，也不必很慢。放牌的时候，手不要碰到盒子两边的金属链条。”

这个盒子很大，随便放下两幅纸牌都绰绰有余，放牌的时候不碰到两边的链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白昙接过纸牌，指尖颤抖了一下。

他又感受到了那种仿佛冰库里面拿出来的冷意。

不过现在已是寒冬，扑克牌在外边放久了，这种温度也正常……的吧？

他咽了一口唾沫，开始往盒子里放牌。

一张、两张、三张……

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白昙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盒子上方那张黑白照片上的女人还在凝视着他，让他觉得有些不详。

他恍惚了一下，然而下一秒，还没等他把下一张牌拿起来，耳边传来啪嗒一声响。

盒子合上了。

【救命！盒子怎么忽然之间就合上了？我刚才看的很仔细，白昙的手绝对没有碰到盒子的链条！】

【是风吗？一定是风吧！】

白昙也吓了一跳。

他确信自己并没有碰到链条。

而且周围静寂，根本就没有任何风。

他蓦然抬头，谢眠漆黑的眼睛正凝视着他，双手交叠放在桌前，微笑对他说。

“现在，你可以将刚才自己想的那张牌说出来了。”

白昙咽了一口唾沫。

之前在《极限探秘》的时候，他就已经上过对方一次当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对方随便掌控节奏，让对方顺利把表演进行下去。

“我、我其实刚才什么都没有想。”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我太紧张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好意思。”

只要什么都不想，无论对方做出了怎样的诡计和安排，也都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吧？

谢眠薄唇弯了弯，“什么都没有想吗。”

【emmmmm，白昙这波是非常的不配合啊，想张牌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吧。】

【他们两个人之前有过什么冲突吗？】

【废话，他们俩一起出道，之前广告打擂台打的可激烈了，白昙那边输的彻底，现在那组广告还被挂在论坛上群嘲呢。】

【不过在节目里耍小心思，白昙气量是不是稍微有点小了。这样眠眠还选择他协助自己的表演，也是很勇啊。】

【你们这么说，我现在倒是信他们两个人在表演之前应该没有过任何商量了。】

【白昙这一次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我有点好奇通灵该怎么继续下去。】

“不想也没什么关系，”谢眠微笑道，“最初步的通灵已经完成了。’它’感知到了你的想法，自己合上了盒子。白助理，你现在可以把你面前最上面那张牌掀开了。”

白昙愣了一下。

还要翻牌？

他目光注视着自己身前放着的那一叠黑色纸牌。

最上面那张牌，他刚才还能没来的及拿起来，盒子就忽然啪嗒一下盖上了。

他知道谢眠精通魔术技巧以及心理分析。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按照对方设计的流程走，那么此刻他掀开的最上面一张牌，也许就是他内心所想的那一张。

可是他刚才什么都没想，谢眠又能够拿他怎么办？

白昙定了定心，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叠牌最上面一张掀开，在看到牌面的那一刻，却骤然白了脸色。

Joker。

这是一张鬼牌，牌面上只有黯淡的黑和白——没有花色，没有数字，不就等于是他所说的什么都没想吗？

最中央那个小丑对他咧嘴大笑，仿佛在嘲讽他拙劣的算计。

白昙拿着牌的手颤抖起来。

“你的行为已经触怒了盒中的‘灵’。接下来的通灵，恐怕会有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谢眠道。

他食指轻叩了一下桌面。

站在旁边的江岚再次摇响了铃铛。

叮铃——

铃声清脆。

谢眠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蛊惑人心。

“现在，请你再次把魔盒打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