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挽风挽月(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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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镜做了一个梦。
惊鸿198年。水天一榭。
呜呜呜,风吹进山洞里发出类似怪物的嚎叫。密室里回响着钟乳石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里是水天一榭的后山而他被困在这里迷路了。
天光暗淡、石门紧闭,看不见出口也看不见生人。
幽闭和寂静带来了无限的绝望他忍不住轻轻出声:“喂,有人吗?”
空旷的山洞里只有寂寥的回声。
他叹了口气,坐到了石头上张开手指一只蝴蝶恹恹躺在掌心。他耷拉着肩,郁闷地说:“早知道就不追你了现在被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要饿死了。”想了想又郁闷捏着蝴蝶的翅膀报复性地威胁:“算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黄泉路上有个伴。”
蝴蝶在他的魔爪下疯狂扑腾最后还是从他断指握不紧的缝隙里找到时机,飞向有光的地方。
“喂”他气得原地大叫咬牙切齿追了出去。
蝴蝶飞到尽头,撞到了一堵墙壁上然后卡在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里。“好啊。”追赶而来的他见到这一幕,又气又得意:“你还想跑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只是他刚要伸手去抓翅膀,谁料那卡着蝴蝶的石头就被人移开了,露出一个拳头大的空隙。
绝处逢生的蝴蝶一下子得了自由,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
“喂”留下他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开口迷茫又震惊。
洞口映出外面的情景,一片苍白。
雪野莽莽天地银装素裹。
寒风夹杂着粗糙雪粒吹进来他愣了愣然后马上弯身对那个洞喊了声:“外面有人吗?”
不过他的声音很快被狂狷的风雪掩埋。
就在他以为彻底没救了后。
少年清冷疑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是被困在里面了吗?”声音若玉石相撞又似雪琼纷飞。
他大喜、半蹲下身可是岩石崎岖脸根本靠近不了只能伸出一只手招着激动地:“对对对我被困在里面了救救我”
石壁外的少年沉默一会儿说:“别怕我这就去告诉院长叫人来救你。”
他愣了愣道:“你不可以救我吗?”
少年说:“这里的阵法我破不开。”
他有些心急甚至有点委屈:“你要是不回来该怎么办?你甚至还把我的蝴蝶放走了。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人。”
外面的少年再次沉默随后把一个东西给了他。
“对不起这个给你我很快就回来。”
雪打在手的皮肤上渗人的凉意。
他把手收回来摊开看发现是一个剑穗数不尽的红线乱在掌心。
惊鸿199年。
凌霄派掌门夫人渺音仙尊路过楚国顺道拜访国师。
华宫灯影憧憧照着雪粒泛着湿冷的橘光宫道上停着辆洁白无暇的马车。
渺音仙尊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正在把玩着断指的少女抬起头来唤了句:“娘。”
渺音仙尊展颜一笑:“阿卿久等了。”少女试探地问:“娘剑穗”
渺音仙尊道:“娘替你还回去了。”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垂眸轻抚女儿的脸庞看着那根被占星楼预言“短命”的断指出神一会儿静静问:“阿卿若是娘将你许配给一个凡人你可会怨娘。”
少女的目光清凌凌似是不解。
渺音仙尊勉强笑了下叹息道说:“你凡人之身无法修行本就不该牵扯进修真界的风风雨雨。你爹想在各大宗门天之骄子里找个能保护你一生风光的可我只想你此生平平安安无忧快乐。我见那孩子性子冷清与你也有缘便同帝阳长公主定下了桩婚事。”她说完停顿片刻最后摇头笑笑:“也罢现在跟你说这些也为时过早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林镜醒来的时候低头盯着那根断指看着很久梦里黑瓦白墙、雪覆宫道的寂寥感尚未消散他只是觉得有些无常。
渺音仙尊生前为寻女儿安稳快乐专门选了一个凡人未婚夫。
谁能想到多年后这个少年竟一跃成为修真界人人谈之变色的魔头。
惊鸿221年。
楚非欢最后还是回来了。一人一剑搅动了整个修真界的天地。
他屠仙盟、占天宫血染半边山。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大开杀戒时楚非欢却收剑改变了主意站在血泊里轻慢笑说:“久闻凌霄派上官小姐仙姿玉色、仪态万方不知我可有此荣幸与小姐共结连理相伴一生?”
修真界:“???”
全天下:“”
林镜:“”
一语震惊整个世界。反正楚非欢的话就放这了。要么让上官晚嫁给他要么他就灭了苍生。
林镜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种剧情里的主人公。
上官无涯气得想杀人被几位长老拦住了。
各大门派都来劝林镜。
他们说出了密谋很久的计划。
仙盟所在的天宫便是两百年前南泽之境、也就是封印噬天魔尊的地方。他们要林镜假意嫁过去麻痹楚非欢的心智、然后一剑刺伤他。之后的事就交给其余人他们会再次结阵让魔头魂飞魄散永久归于地下。
林镜只是安静折着他的千纸鹤听完计划声音冷冷淡淡:“不嫁。”
“你——”剑宗掌门怒急却只能怒目瞪着他。
若林镜是任意一个寻常身份的人怕是已经被这群正义之士打包到楚非欢床上了只可惜他偏偏是凌霄派掌门的唯一女儿而上官无涯出了名的爱女如命。
上官无涯一言不发站在他身边看样子就是打算护短了。
林镜恢复玩家身份也不想牵扯进这些东西里面他抬眸深棕色的眼睛跟落霞峰的朝暮一般漂亮声音冰冷毫不犹豫:“不嫁。”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
是顾相思站了出来。水蓝长裙的少女姿容清艳握着碧灵剑闭了下眼又睁开说:“宗主不要为难上官小姐了她不嫁我替她嫁吧。”
满座皆惊。
“相思”
“顾小姐”
“顾小姐不可啊这魔头本来的目的就是你。”
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众人早就被凡间传的沸沸扬扬故事洗脑了——
楚非欢见都没见过上官晚却指名要娶她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激顾相思啊
这么一想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两人齐名仙界双姝楚非欢对顾相思爱恨交织被七情六欲逼至疯魔现在娶上官晚还闹得天下皆知就是为了羞辱顾相思惩罚自己也惩罚她。
真是一段催人泪下的惊世虐恋。
四大门派商量很久最后还是定了由顾相思替嫁协助他们完成诛魔大阵。
顾小姐心怀天下大仁大义一时间名誉仙界。这么一番对比林镜这个孤僻冷漠自私自利的大小姐就跟阴沟老鼠一样。
那些闲言碎语听得他耳朵都能起茧。
“上官晚没有了她爹什么也不是。”
“对论修为比不过顾师姐论样貌比不过顾师姐论人品更是比不过顾师姐。楚非欢深爱的本就是顾师姐娶她不过是激将法罢了。她就算嫁过去楚非欢也不会看一眼她怕什么?”
“是啊现在顾师姐嫁过去以她和楚非欢之间的情义唉我怕最后那魔头怎么都不肯放手。”
林镜:“”
绿绮在旁边气得爆炸:“他们居然胆敢背后这样议论小姐”
林镜拉住她慢吞吞:“算了我觉得他们说的挺有道理。”
他在九阳剑宗那十年早就心平气和了。
楚非欢倒是挺会玩这双修大典直接邀请了整个修真界。
实际上哪怕他不邀估计也有无数人偷偷上天宫围观。虽然四大门派一致将他指认为魔头但楚非欢在人间的风评却不错他自始至终也没滥杀无辜。如果他弄的生灵涂炭估计也没那么多为他和顾相思爱情唏嘘的闲人了。
“阿卿把你腰间的千纸鹤借给爹爹一下。”
“哦。”
林镜折的千纸鹤都能把璎珞殿铺满了随便给了一串。
四大门派只要了一串千纸鹤因为觉得这个就可以代表上官晚。那日客栈楚非欢强吻他的时候背对着众人连剑宗掌门也没发现端倪。
现在在他们眼里楚非欢压根就不清楚上官晚的长相、身材甚至各种细节他提出这个要求只是为了气顾相思。
所以不需要让顾相思模仿他只需要让顾相思不被认出。
“我觉得他们在作死。”林镜对绿绮说。
绿绮疑惑:“作死?这是什么意思?”
林镜叹息一声摇摇头:“算了算了都快结束了也没啥好说的了。”
仲春之岁宜嫁娶。林镜看到了顾相思新娘子的样子——凤冠霞帔色若春晓。其实乍一看林镜是觉得惊悚的因为上官晚不光有双和他现实世界一样的深棕色眼眸眉眼也有几分神色。粗略一眼他还以为自己要出嫁了呢。
天宫一路都是桃花落英缤纷白云如玉带横在青碧高山中央。花草葳蕤仙鹤来音整个世界如梦似幻。
“阿卿你就呆在这里前面不要去。”
“好的爹。”
上官无涯带他到了天宫后院的房间内正是当初他初次离魂所见的地方。一间古色古香的琴楼他站上去后能俯视一片成海的桃林。
琴楼檐角系着小小的金铃铛。
坐下后风声、铃铛、璎珞万籁吹奏清脆悦耳。
林镜变回玩家后就已经联系不到系统
游戏到了这最后的一步他心里甚至有一点迷茫恍惚的感觉。
他不知道楚非欢知道一切后会选择成神还是成魔。他代入不了他无法感同身受。
可林镜初次寺庙内看到楚非欢时其实就动了隐恻之心。
他第一眼就对他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他喜欢这个少年
他不希望他成神或者成魔他希望他成为他自己。
希望他断情绝爱不承深恩也不结死仇。
然后在某一个春意融融的日子里得道飞升、忘却凡尘。
多好啊。春水问情风华绝代。
楚非欢那么厉害本来就是该飞升的啊尘世爱恨都只是云烟。
于是他旁观了他的一生——
风光无限时没有追捧。跌入深渊时也没有相助。
如果楚非欢没有那双青瞳他们的交集只会平淡如水。
小时候邋遢潦草猥琐尖酸的老乞丐早就死在楚国破庙里剩一堆风干骸骨。而忘川河畔遇到的大小姐也是傲慢孤僻、毫无礼数。
幽绝之狱言辞戏谑再见之时冰冷古怪就连对楚非欢多年的颠沛流离都冷眼旁观。
可是没有如果。
一片桃花落到了他的掌心林镜垂眸神情苍白病弱身上是常年静坐璎珞殿的孤冷安静。
轻轻摩挲着那片桃花他不由自主去想——楚非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上官小姐好雅兴啊。”
林镜的思维被一道青年的声音打断他回过头发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黑色宽带覆眼直垂腰际的青丝、宽大的黑衣。占星楼这位神秘莫测的少楼主如今脱离轮椅站在了簌簌落下的桃花雨里。他红唇绮艳勾起的时候有一种诡异的阴森来朝他望来。隔着黑绫都能感到视线的冰冷。
林镜不想搭理他而依上官晚的性子不搭理才是正常于是他直接选择视而不见。
少楼主笑说:“上官小姐不想去前院看看发生了什么吗?今日可精彩的很呢。”
林镜还是不理他靠着朱红栏杆垂眸把玩着手里的花瓣。白色长裙曳在地上卷动着碎落花瓣清风拂过美人鬓边的黑发。
论古怪或许修真界没人比得上上官晚。沉默木讷冷漠孤僻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既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澄澈又有不管不顾任何事的残忍自私。
占星楼少楼主何曾受过这种冷待可一想面前的人是上官晚又释然。
他继续笑着:“你不担心你楚非欢吗?”
林镜终于看了他一眼。
桃林如织春日融融。
“上官小姐与我一起走我还可以跟你讲讲故事解解闷呢。”他低头视线如实质落到林镜带着木环的小拇指上悠悠一笑。“我记得小姐天生断指昔日渺音仙尊特意去占星楼寻过一卜算出您断指是短命之相。之后您的父母便不再让您轻易出门不过依在下看来断指或许也是另一种福源。毕竟这人世间的生死变幻莫测死亡可能才是另一种新生。”
林镜回讽:“所以你要自杀吗?我不拦你。”
少楼主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沉沉看着他很久似乎是气急反笑了:“我算是知道楚非欢为什么会对您用情至深了。”
林镜自己就当过神棍、装逼如风怎么可能被忽悠进去。
“占星楼能占卜万事万物算尽因果红尘上官小姐有什么想要问的吗?我可以一一作答。”
林镜也真是闲的无聊:“你真那么厉害帮我占卜一下前院的事。”
少楼主微微一笑:“前院吗?那估计是人间地狱了。”
林镜抬眸看他一眼。
少楼主淡淡道:“上官小姐性格如此独特在下第一次见你就已经猜出你不可能为了天下苍生嫁与他楚非欢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他当初说那句话或许压根就没想过会实现。这亲自然也是结不成的。”
“所谓双修大典广邀宾客怕只是个他引众人前来的幌子。依我看楚非欢如今破化神飞升之际要了却的所有因果都是恨。恨十多年的追杀、侮辱、谩骂、冤枉和不该承受的罪孽。”
“于是今日血洗天宫众生谢罪。”
血洗天宫众生谢罪。
林镜走到了前院。
这里是一个广大的登仙台山与山之间仙雾缭绕青山巍峨绿水涓涓边缘种着很多桃花树洁白如雪飘散在四周可是如此仙境现在已经无人欣赏。血到处都是血触目惊心浓稠的红流淌过一层一层的石阶。漫天的冰冷杀伐血气卷着鼻息诛魔大阵以登仙台中央为阵眼层层叠叠铺开天上乌云翻涌紫雷金电风云变色。
嘶吼的风卷着林镜的衣裙翻飞他怔怔看着前面。
少楼主轻声说:“楚非欢既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又是魔念之体他是人世间最后一个有希望成魔的人。”
林镜声音干哑:“你想要他成魔”
“不是我想要他成魔是他必然成魔。”
少楼主抬起手解开了自己的黑绫笑着说出了经年的真相:“上官小姐可知占星楼最后一任圣女是我的师父她被封如尘拿剑逼着改命。篡改天命是要付出代价的……擅改因果者天罚地诛。我师父在为楚非欢换命后便疯了跳入忘川不知所踪。”
“她疯了疯到什么程度呢。她为了报复封无尘为了让那个被改命的婴儿入魔她把我的眼珠子挖给了他。”
黑绫的随风飘落。
占星楼神秘莫测的少楼主缓慢睁开了传闻里的“神之瞳”——
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眼珠挂在白如纸脸上。
林镜后退一步血色全无。
少楼主猛烈地咳嗽了下然后森然笑起来:“神之瞳面前没有伪装、没有假象。能看穿一切的楚非欢又怎么可能在这混乱的人世间成神呢。”
“这一局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他终于是放下伪装露出了身为玩家的冷漠高傲有些神经质般地笑出来。
“五张牌五个身份一个人但凡多用一张牌此后每一步都是在把楚非欢往成魔的路上逼。”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戒律堂那一夜楚非欢为什么认下罪行吗。”少楼主豁然转头两个黑窟窿静静望向林镜一点一点残忍笑了。
“因为啊那个自行暴毙在他面前栽赃陷害他的金丹弟子另一张角色牌就是当初长公主府被屠杀那一夜用命护他离开的婢女。”
轰隆天劫将至雷电破天开地白光骤亮如长刀自上而下仿佛要把山头劈裂。
少楼主剧烈咳嗽了下低低笑出声来。
“你说这样的一生怎么可能不成魔。”
林镜的衣裙猎猎飞扬脸色苍白。
光影昏暗紫金白色的璎珞泛起一层淡淡清辉。
这样的一生
是非颠倒对错难消。
问鱼问水问车问马神佛都给不出的一生答案。
登仙台东倒西歪了一群人。
他们在血泊中眦目欲裂大笑出声。
“楚非欢今日我等就是死也要将你永世镇压”
“诛魔大阵已经落下你插翅难逃”
“果然魔念之体终将成魔”
顾相思已经换回自己模样碧灵剑染着血她眼睛赤红却含着泪光仿佛穿破爱恨、迎来最后终结。
她嘴唇颤抖说:“非欢收手吧。”带你回家、护你一世的山盟海誓终成云烟。
付清风在他剑下两次奄奄一息眼眸却是荒芜和平静的想到佛堂里静立的木牌、想到薛问情的死缓缓闭上了眼。
“楚非欢。”玄隐尊人缓缓抬起头眼眸满是沉痛。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他是他名义上的师父表面无视他冷漠他却又在暗中授他剑法、托人救他。如今站在他面前爱恨难辨。
可是他自始至终就不需要辨别爱恨啊楚非欢苍白的手指擦过溅到脸上的血面无表情黑衣翻卷着血雨。
云聚拢得越来越多乌金天劫如长龙在期间翻涌轰隆隆轰隆隆诛魔大阵在脚下成型九天的雷劫似乎也要一道落下。
他就站在风暴正中央。
摧枯拉朽的风吹得山崩树倾雷劫照出天地乌金发紫、轰轰烈烈。
正道人士负隅顽抗、临死暴走刀光剑雨和天雷一起集中攻击向楚非欢。
轰——
天劫在登仙台留下焦黑的痕迹散着白烟、混着血肉。
“魔头”
“楚非欢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声嘶力竭血扑哧喷涌出人体刀剑在地上滋滋划过长痕威压太大他身边的占星楼少楼主也被波及节节后退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尖叫、呐喊
每一种声音都震的林镜大脑嗡嗡。
他觉得眼睛有些酸可是又闭不上麻木又恍惚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起依旧是个局外人的身份
这局游戏真有意思。
他看尽一生却不是故事里的人。
诛魔大阵以血染成山河振动的一刻最后一道天劫也如约而至。
与此同时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响在了每一个玩家耳边。
【楚非欢邪恶值:99】
【楚非欢邪恶值:100】
邪恶值终究是突破了最后的一道线然后以疯狂的速度飙升。
每杀一个人邪恶值就会上升一截。
【楚非欢:邪恶值200】
【楚非欢:邪恶值500】
【楚非欢:邪恶值800】
【楚非欢:邪恶值1000】
【楚非欢:邪恶值不可计算】
林镜闭上眼已经在等着游戏结束的声音响起了。
等着他玩游戏以来唯一一次的负分。
谁料雷风血雨交织的天空突然寂静了一瞬间。
然后万籁俱寂乌云退散人世间下起雪来。
三月飞雪皑皑落了满地覆盖了所有罪孽。
林镜感觉眉心一凉睁开眼。
雪野莽莽。
地上全是苟延残喘的人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啸啸呜呜的风吹得他浑身冰冷。
楚非欢站在雪地里春水问情剑的剑端嘀嗒嘀嗒落下鲜血他脸上也有淌过脸颊落在雪白内襟上。抬起头染上血红的青色眼眸沉默望向他。
天空照下一道金色的光是飞升的天梯。而下一秒诛魔大阵生出铁链、刺藤紧紧缠住了他的脚腕。
天地无声。
林镜背后是山崖桃树云烟雾海白裙衣袂翻卷璎珞和千纸鹤齐齐飞动。
他目睹了这样疯魔的杀戮心情恍惚竟然又生出一番宁静来。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回到了乱葬岗荒山野岭的一夜脚下是尸体残骸。
世界只有风只有他们二人。
楚非欢朝他笑了下沙哑说:“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林镜大脑发懵视线和世界一样苍白。
混着泥沙的雪拂过脸颊记忆错乱漫长从那只白色的蝴蝶开始、引出过往种种。
——“你要是不回来该怎么办?你甚至还把我的蝴蝶放走了。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人。”
“对不起这个给你我很快就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非欢。”
“哟是个好名字我叫乞老三。”
——“谁问你这感觉臭小子亲过女娃没?嘿嘿嘿你把它含住想象你在亲你喜欢的女娃。叶子上不止有水呢你闭上眼有风还有月亮——这是风和月在吻你”
楚非欢的脚被铁链荆棘覆盖拉扯黑色魔念都难逃束缚硬生生被拉着跪了下来。沾满鲜血的手握不住剑。
林镜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步麻木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现在思维非常茫然。
他之前想什么来着?
哦对他在想楚非欢是个怎样的人
楚非欢是个怎样的人。观其一生游戏最后。林镜有了点答案
他不是个好人可也不是个坏人。他懂痛苦他懂慈悲经历黑暗时眼中会有光走在太阳下也会有阴影恩会还仇会报他只是一个很平凡却又很固执的普通人。他未必成魔也未必成神。
林镜指尖都在颤抖轻轻拂过他的脸。这一次不用楚非欢强迫他自己从旁观者的视角剥离。璎珞珠玉坠一地、站在是非漩涡里。
“楚非欢”林镜轻得自己都听不清。
他俯身靠近他安静地问:“你说我到底不明白什么。”
楚非欢抬头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天梯金光漫漫血和雪折射的光照在青年的五官上冷冽俊美。
楚非欢深青的瞳孔浮现一种近乎虔诚的爱意来褪尽杀戮纯净缱绻。
他笑了下轻声说:“你不明白这一生的是非对错对我来说都不是成魔成神的关键。”
林镜猛地愣住呆呆望着他。
楚非欢的眼眸仿佛已经洞悉一切深邃又平静。审视过世界冰冷的规则却保留了最后一份温柔。
他说:“杀人救人不需要爱和恨。”
魔念在慢慢被阵法吸收黑色的血光萦绕在他周围。
楚非欢慢慢靠近黑袍曳地青丝落在雪中修长的手指捏住了林镜的下巴。
他垂下眼帘眼眸沉沉仿佛看到了很遥远的记忆自顾自轻声笑说:“你不明白我睁开眼看到你的第一刻所有的情绪都是为了你。”
林镜懵了:“什么”
楚非欢不再说话吻住了他。
不同客栈的抵死缠绵这一回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微凉带着雪的湿润。
魔念一点一点被镇压诛魔大阵在将他吞噬。
林镜震惊着瞳孔微缩看到他背后雪地里星星点点浮现了蓝色的微光。
慢慢汇聚将草木微尘都化为粉末露出这个世界虚幻瑰丽的真相。
魔念脱离他就是个凡人。
今日诸般不要命的杀戮天劫诛阵齐齐落下自始至终为了求死。
“楚非欢——”林镜猛地心一提。
呜呜呜的风雪仿佛又带来了红尘过往带来了那曲断断续续的吹叶子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
他在求死
林镜心肝剧痛眼睛赤红瞬间伸出手去抓他可是最后抓住的只有冰凉的衣袖。
“不楚非欢不要自杀”
楚非欢结束这个吻却只是脸色苍白如纸跪在他面前。
黑色血气四散天地微蓝的光像是《求生者》的数据浮在他周围。
楚非欢垂眸似悲似喜他指尖一点一点描摹过他的眉眼苍白笑了下:“吻过风月大概也算不枉此生。”
——“见字如面楚非欢。能猜到我是谁吗?”
——“我是你闭上眼就能感知的存在。”
热泪终究脱离眼眶林镜崩溃大喊出声。
“楚非欢”
【楚非欢善恶值重算】
【楚非欢邪恶值归0】
【楚非欢正义值归0】
【副本《神魔无界》无人获胜】
【亲爱的玩家以我为鉴恭喜您通关《神魔无界》副本游戏结束】
“滚”
林镜赤红着眼猛地大骂一声再也不去管脑海里系统的冰冷的声音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阵金白色的光。
纯粹而强大隔开黑暗。漫天的蓝光自上而下林镜调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阻止了那些抹杀数据的蓝光也阻止了楚非欢的自杀。
【警告警告】
【游戏结束世界即将崩塌请玩家快速离开】
【警告警告】
【辐射即将加强】
【警告警告】
【请玩家速速离开。】
林镜揪着他的衣襟眼睛赤红说:“我现在明白了。”
他眼睛几乎可以滴出血。
“楚非欢我现在明白了”
然而他甚至来不及去看楚非欢的神情。
漫天的星点蓝光顷刻碎裂。
所有的尘埃粒子归于沉寂。
神魔世界粉碎的最后一刻。
林镜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像玻璃又像是他自己的灵魂毁天灭地的撕裂和痛吞没全部神识。
故事从风雪山洞的蝴蝶开始。
也从长廊尽头紧闭的实验门开始。
楚非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成魔一生颠沛流离大起大落可是抛开系统自以为是的算法令人讽刺发笑的他的善恶值到头来居然全部是0。
徐挽之又是个怎样的人。
aurra的罪孽让帝国带着根深蒂固的偏见来看他。
可抛开世人脑补的爱恨他好像只是个安静的天才而已。
见过最神秘的星海、也看过最热闹的烟花。机甲系的传奇人物求生者榜一的挽风挽月被无数人无数人艳羡、欢喜。
撕裂般的剧痛一点一点消失主星基地的实验室洁白的手术台上林镜睫毛颤抖脸色煞白似乎是要醒来。
一个忽冷忽热的梦境。
他仿佛在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路。
走这一路的相逢相遇。
从隔着试管一个不含任何情|欲的吻开始。
从基地的那本童话书开始。
长廊尽头的白色蝴蝶一句轻声喊出的aurra。
烟花在五指间绽放洁白风信子飘遍森林。
徐挽之不会知道尚未睁眼时他就是他写在书里有关浪漫的全部幻想。
一场宇宙深处的爆炸颠覆世界。
在帝国中心的风起云涌里他被强行剥去小时候记忆搬离到了海蓝星。
可哪怕失去记忆那个带小公主看宇宙深处的想法还是在心里扎根让他为之努力好久好久。
甚至多年后重逢。
第一次游戏里遇到。前半秒想着乐呵呵看戏后一秒对上他的眼眸又甘愿沉沦。
最后还豁出一切冒着脑死亡的危险保护了他。
林镜伸出手终于亲手了解自己的车祸的真相
精神力骤跌机甲失去控制车从高桥坠落。
车祸他在病房里睡了一年再醒来忘记了上一场游戏的记忆。
通知书已经在家里了只能郁闷地抓头发苦逼地为了上学去参加游戏。
第一场玩闹似的低分局怀着吊儿郎当的心情推开派出所门的瞬间却又看到了那个眼角有颗泪痣正在沉睡的男人手腕上带了条穿过佛珠的红绳。
不过这一次是徐挽之来看戏。
林镜在这条长廊里走着神情温柔又怀念唇角慢慢勾起。
“不客气我叫徐挽之。”
“你把我喊起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怎么放火?”
“本来进游戏就是想看戏。睡一觉结束的没想到看戏看出个男朋友来。”
“烽火戏诸侯为你一笑。”
“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
“也行那我换个说辞愿意带着我一起看看这个古生代吗?”
“宝贝这一次安全的不是深海而是天上。”
“如果非要用物质守恒来解释死亡应该是很美的说辞。死后亿万年元素重组人或成为泥土或成为草木或成为山川或成为雨雪或成为宇宙的粒子。”
“那么最能代表爱比伦的东西是什么呢小姐?”
“克里斯汀你是在报仇吗。”
“旷野长满了野玫瑰蟋蟀在草地低吟星辰轻吻大地萤火虫像下坠的流星。”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但这是一个秘密。”
“其实你亲我的那一刻我醒了。”
他终于走到了尽头。
天光骤亮寻回所有记忆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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