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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伯爵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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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间很少有事情能让博士闭嘴。但六幅《蒙娜丽莎》做到了。

达根运气不错,紧张症发作让他大脑宕机了。

非常好,给了罗曼娜一两秒钟的思考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和六个微笑贵妇待在一个房间里。罗曼娜望着她的表情。“你会搞明白的,”她像是在说。

“希望如此。”罗曼娜心想。

首先,这六幅画肯定是真迹。你不需要大费周章地用砖墙封死六幅彩色复制品,一放就是五百年。逻辑带着她走到这里,然后就必须坐下来喝杯茶了。一个人为什么要画六幅《蒙娜丽莎》,然后藏好用砖墙封死呢?你不可能把它们放进柜子,然后忘得一干二净。显然有人存心把它们放在这里,然后砌上了那面墙。而且是在地下深处的一个洞窟里。连轰炸都不会影响到。它们熬过了不止一次的地震和洪水。封得严严实实,哪怕城堡烧成白地,六幅画也会完好无损,在那里悄悄微笑。

事实上,罗曼娜心想,真希望她们这会儿能别笑了。又是电脑绘画的一个好处。你可以任意改变表情。

博士动了起来。根据罗曼娜的经验,这通常意味着他很快就要弄出各种怪声。他爱抚着其中一幅画,“无疑是列奥纳多的笔触。”

达根阴沉着脸点头赞同。

“你怎么知道?”罗曼娜问。

“那就像个人签名。”列奥纳多在许多方面都是先锋人物,包括他使用的各种材料。《蒙娜丽莎》有个比较早的版本是画在帆布上的,但最后在成画时,他心一横,换成了薄白杨木板,油彩是他自己调制的,用的是他精心混合的独创笔触,因此最终的画像犹如照片一样色彩鲜艳。有这么多的独门绝技集于一身,使得《蒙娜丽莎》成了几乎无法伪造的一幅画。博士的指尖轻轻抚过木板表面。“颜料也是他的。”

“所以全都是真迹?”

“每一幅都是。”博士叹道。

三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无法理解的是……”博士喃喃道,但没有说完。他咬住围巾的一头,沉吟良久。“一个人既然有了六幅《蒙娜丽莎》,为什么还要费神费力去再偷一幅呢?”

达根知道为什么,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天哪,博士,这不是很简单吗?”他不耐烦地怒喝道。

博士盯着达根。这家伙显然认为他知道答案,但博士无论怎么都看不出来。

“我不是才告诉你吗?”达根听起来很生气。你们怎么都不听我说话的?“全世界有七个人会偷偷购买这幅画,但只要《蒙娜丽莎》还挂在卢浮宫里,他们谁都不会掏腰包。”

“当然了!”罗曼娜叫道。“他们每个人都会以为他们买到了被盗的那一幅。”

完全说得通,达根思考片刻,然后大脑又转回了原处。七个买家。恰好七个买家。恰好七幅画。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也未免巧得太厉害了。

罗曼娜已经在脑袋里计算出了这个巧合究竟有多巧,得到的数字需要细细咀嚼才敢往下咽。

“七幅《蒙娜丽莎》……七个买家……”博士痛苦地摇着头,“我可当不了出色的罪犯,对吧?”

“对,博士,”伯爵说,“出色的罪犯不会被抓住。”

伯爵懒洋洋地靠在储藏室门口。他身穿昂贵得可怕的晨袍,用一把相当可爱的手枪指着他们。他露出最愉快的笑容,见到他们在密室里,似乎一点也不吃惊。他从头到脚怎么看都像个好客的主人,撞见做客的朋友自己找到了饼干筒。

“看来你们已经发现了我的几幅画。”他漫不经心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枪。“很不错,对吧?”他和蔼地笑了笑,然后用枪清点数字。“五……六。过了今晚,我就会搞到第七幅。行动已经开始了。有问题吗?”

博士突然发现他很怀念自己是房间里最怪异的东西的时刻。他觉得有点不受重视,伤心地指着那些画说:“能问一下你是从哪儿搞到的吗?”

“不。”伯爵笑呵呵地说。

“我懂了。那么,能问一下你怎么知道它们在这里吗?”

“不。”

“它们被砖墙封死了几百年。”

“对。”

“我不喜欢简练的答案。”博士叹道。

“好。”伯爵的笑容像烟花似的渐渐熄灭。“说起来,我是来找克伦斯基的。”

“哦?”

“但他似乎没法和我说话。”

“哦。”

“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博士?”

“不。”

“但我可以。”达根说,把油灯扔向斯卡列奥尼伯爵的脑袋。伯爵开了一枪,奇迹般地既没有击中油灯,也没有击中任何一幅画。罗曼娜和博士被枪声震得头晕,踉跄后退,而达根扑上去,捡起一块砖头,拍在伯爵的脑门上。

斯卡列奥尼伯爵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罗曼娜紧张地检查伯爵的身体。他还在呼吸,但丧失了知觉。

博士晃晃脑袋,甩掉耳朵里的嗡嗡声,扑上来查看伯爵的状况。“达根,为什么每一次我正准备和人说话,你就要打得他们人事不省?”

达根揉着后脖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哦,我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会倒下。”

“假如你不太熟悉头部的构造,”博士建议道,“也许就不该专招呼脑袋?”

“唔,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达根怒喝。他觉得博士似乎有点不知好歹。

“达根!”博士叫道,然后突然停下。有一瞬间,只是一瞬间,他忘记了他们站在六幅《蒙娜丽莎》旁边。他压低声音以示尊重,继续道:“我记得你有任务在身来着。阻止伯爵的手下偷《蒙娜丽莎》。”他停下,咂咂嘴。“另一幅《蒙娜丽莎》。咱们走。”

出城堡当然没那么简单。罗曼娜记得他们进来的路线,但博士不肯相信她。没多久,他们就在无数回音袅袅的宽敞走廊里绝望地迷路了。潮气已经入侵了不少地方。曾经小心翼翼挂在墙上的油画,如今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脚下的地毯嘎吱嘎吱响。霉斑和苔藓爬上美丽的壁画。身边的许多油画被扔在那儿等待朽烂。也曾名噪一时的画家现在早被遗忘,颜料甚至开始渗入墙面。这些作品就这么默默死去,因为已经不再重要。

他们听见脚步声,躲进一间礼拜堂。这里的座位因为无人打扫而积满灰尘,但依然能闻到熏香的气味。圣骨匣完全占据了礼拜堂的一角,早已死去和被人遗忘的圣人骨骸乱糟糟地堆在那里。仍然有人偶尔来礼拜堂点蜡烛。达根觉得他闻到了一丝伯爵夫人的香水味。

他们走进另一个房间。这里曾经是个巨大的客厅,装饰的中心主题是单眼美杜莎的拼贴画。镜子全都破碎了,墙纸因为昆虫爬动而起泡。一台用布包裹但没有腿的大键琴被遗弃在地上。

整个城堡已经衰败了几个世纪。

罗曼娜认出了一幅康斯太勃尔的画。博士不肯相信——这些画在他眼中都一个样。但罗曼娜非常确定。她坚持过了这幅康斯太勃尔就左拐,看见第二幅马蒂斯再右拐,穿过昏暗的荷兰大师走廊,他们回到了城堡的中轴区域。

伯爵的手下就在这里撞见了他们。

战斗短暂而血腥,主要由达根负责。对方一共有六个人,而且都带着枪。达根的拳头挥得像是从夜店里被扔出来的旋转苦行僧,他一个人收拾了五个。博士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在看他,抓起一个画框敲晕了第六个,价值连城的帆布已经被虫子吃得差不多了,这么一来更是彻底毁灭。

达根看了看倒成一堆的敌手,挑出一把最好的枪。“业余。”他嗤之以鼻。

罗曼娜跑过去研究子弹在墙上打出的窟窿。她一眼就看见了历年留下的许多层墙漆和装潢。它们就像年轮,带着你追溯最底下的刨工板和石膏。再往下则是陈腐的空气和害虫留下的模糊印记。

达根很高兴手里又有了枪,领着他们走向正门。他要带着他们出去。他要领着他们渡过难关。再走几步,前方就是自由,还有彻底打垮斯卡列奥尼匪帮的荣耀。

子弹犹如雨点,他们连忙卧倒躲藏,石膏和盆栽的碎片满天乱飞。

博士一边咳嗽,一边小心翼翼地抬头张望,死死按住帽子保护脑袋。

伯爵夫人站在走廊尽头,挡住他们的去路。她抱着一挺加特林迷你机关枪,像拍电影似的突突个不停。

呃,计划里没有这个部分。

伯爵夫人笑得很甜美,她闲庭信步地走向达根。她有资格慢慢享受这个时刻。她朝达根抛个飞吻,收紧了扣住扳机的手指。

但她犯了个致命错误,那就是没有看见罗曼娜。伯爵夫人走过罗曼娜躲藏的壁龛,罗曼娜拎起一个花瓶,砸在她的脑袋上。伯爵夫人像一口袋白菜似的倒下。

罗曼娜对自己有点吃惊。她皱起眉头。

“你怎么也学坏了。”博士望着趴在地上的伯爵夫人。

“知道吗?我还蛮享受这个的。”罗曼娜咬着嘴唇。

“唉,早该料到的。”博士哀伤地捡起几块花瓶碎片。“晚明瓷器,真正的无价之宝。”

达根扶起伯爵夫人靠在墙上。她虽然失去了知觉,但还是那么美丽。

几秒钟后,他们走上街道。就在他们周围,入夜的巴黎分外妖娆。一对对男女笑着跑过附近街道。汽车以亲昵得可笑的姿态互相盘旋和鸣笛。客人拥出一家咖啡馆。还有,因为天色已晚,埃菲尔铁塔亮着灯。是的,确实亮着灯。

有那么一瞬间,下午(什么?真的就是今天下午吗?)那让人头晕目眩的快乐潮水般涌入罗曼娜的脑海。是啊,虽然有危险的时间实验和离奇的好几幅《蒙娜丽莎》碍事,但也还有巴黎。有一整个城市供她游玩享乐。也许他们可以就这么……她望向博士,看见笑容爬上他的脸。博士也有同样的念头。

是达根的一根筋救了他们。“快走,”他吼道,“我们必须去卢浮宫。”他拔腿跑向博物馆。

有一瞬间,博士看起来很失望。然后,他选择了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不,达根,是你必须去卢浮宫。”

什么?罗曼娜心想。他们真的要溜号,扔下达根一个人?

“罗曼娜,你陪着达根,照顾他,互相盯着点儿,别见人就打昏。”博士脚下不停,走进夜色。

罗曼娜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哪儿?”她问。

“去见一个中年意大利人,”博士大声说,“好吧,中世纪末期。其实是文艺复兴时代。”博士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身影随即消失。

咏唱终于结束。哈里森·曼德尔觉得脑袋里灌满了用指甲从黑板上刮下来的粉笔屑。

夜店观众爆发出狂热的掌声。

“但那太难听了。”他呻吟道。

艾莲娜看着他,啧啧叹道。“是的,亲爱的,我绝对同意。但我们不能这么说。”她站起来。“太好了!”她叫道,“太好了!”她又匆忙坐下。“千万别再返场了。”艾莲娜按住他的腿。“不,这种东西的重点在于表达自我但不自我暴露。”

掌声停歇,观众开始匆忙退场。哈里森不情愿地站起来,迫不得已地放弃了手摸大腿的福利。“是这样的,你不能说那是一个不会唱歌的人发出恐怖的哀嚎,我亲爱的,虽说毫无疑问,事实上就是。但这不重要。”他们逃向吧台,在这里都能听见心头大石落地的声音。“你必须说那是航向无调性世界的大胆尝试。”

“真的?”哈里森不太确定。

“必须如此。”艾莲娜停下,显然在等他说些什么。

“呃,”哈里森犹豫道,“我倒是挺喜欢她那条裙子。”

艾莲娜没有显露出她的失望。“巴黎有很美丽的事物,只等待你的发现。等你看见了,就会知道该怎么说。”她抓住他的手臂。“来,咱们去找点乐子。”

卢浮宫不是当晚唯一遭贼的艺术场馆。从埃菲尔铁塔步行十分钟有一条画廊街,专门向有钱的游客出售廉价的复制品。

一双熟练的手拨开门锁,解除了两套警报装置,从头到尾只花了几秒钟。M·伯特兰的画廊塞满了拙劣得荒谬但标价同样荒谬的东西。盗贼走进巴黎的一家画廊,从警报装置的数量就能看出这家画廊的许多情况。两套装置说明没什么值得偷的,撬锁只是浪费时间。但是,M·伯特兰也在用同样的把戏玩弄盗贼。画廊里屋还真有一尊芭芭拉·赫普沃思的雕塑,但为了搬走这尊雕塑,他必须敲掉一面墙,而这就需要建筑委员会的批准了,因此,他不怎么担心雕塑会被盗贼偷走。

入侵者停下脚步欣赏了一会儿雕塑,甚至轻轻地爱抚了几下。全巴黎大概只有他不需要敲掉一面墙就能搬走这尊雕塑,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画廊,手电筒的灯光掠过一幅又一幅油画。几只钟表融化在沙漠里,显然是复制品。几幅早期印象派作品,显然是赝品。几个钢缆与麻绳做成的雕像高喊“我是从马路贩子那儿买来的”。吸引盗贼的是一件新展品。

M·伯特兰根本没有留意过这件新展品。要是他多看几眼,肯定会连连惊呼,匆忙写下售价标签。事实上,M·伯特兰昨天的长午餐拖得委实太久,一口气吃到了第二天上午。他很晚才进画廊,勉强挤出时间喝了一杯浓缩咖啡,然后耸耸肩,再次出门去吃午饭。正因为如此,M·伯特兰才错过了这件堪称伟大的新展品。

但入侵者没有。唯一让他稍微有点分神的只是想回去继续欣赏赫普沃思的念头。除此之外,他几乎径直走向那件新展品。

这件展品是个蓝盒子,高两米多,宽一米左右。M·伯特兰本来会很高兴,有一点是因为这东西颇不寻常。1960年代他去伦敦的时候,蓝盒子到处都是。对警察来说,警察岗亭是个很方便的东西,你可以打电话给警察局,还可以用来吃三明治和暂存罪犯(只要罪犯不吃他们的午餐)。随着无线电和三明治吧的兴起,小岗亭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多么可惜啊,因为这东西的四四方方和纯净蓝色,甚至是“警察岗亭”这四个字,都使得它非常能够安慰人心。还有另外一点是因为它会哼小调。

不是每一个警察岗亭都会哼小调。只有这一个会。哼的小调名叫《天下全都太平》,虽然有时候,小调和周围的环境真叫一个格格不入,但岗亭还是照哼不误。这个岗亭之所以特别能够安慰人心,这也是因素之一。“我待在这儿很满意,”岗亭似乎在说,“所以你留下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会哼小调的蓝盒子,连它正面的标记文字都很安慰人心,尽管也许有点误导:

警用电话

公众可免费使用

能立刻得到建议和帮助

警方人员和警车响应紧急呼叫

拉门则开

入侵者走到令人安心的蓝盒子那令人安心的门前,摸出钥匙插进锁眼。门开了,他暂停片刻,收拢围巾,走进岗亭,门随即再次关闭。

房间里就这么安静了一两分钟。

哼唱声忽然变响,就好像盒子在非常认真地考虑什么事情。然后,仿佛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样,盒子大声地去了其他什么地方。

博士消失了。

不靠谱的家伙。罗曼娜看见一个铸铁的小系船柱,使劲踢了一脚。

前一分钟还在旁边,命令他们去救《蒙娜丽莎》,下一分钟就消失在夜色里,甚至从地球表面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她醒悟得晚了一秒钟。她拔腿追上去,却发现整条街道上只有天竺葵,连半个博士的影子都看不见。

博士出奇地擅长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跑得无影无踪。比方说某个嗜血警卫端着斯塔射枪正在朝他开火,又比方说罗曼娜很想知道穆格寄生钳 [1] 为什么会在茶壶里。他每天都要上演这种无聊而平常的失踪戏码。但今天不一样,这次他溜得太不是时候了。

对,他居然逃了。一个人溜掉,把她扔在地球上。他跑回塔迪斯,满怀信心。去时间里转一圈,马上回来。恐怖的真相是,最后博士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他驾驶塔迪斯的水平差得无可救药。真的、绝对的、完完全全的无可救药。彻底依赖任意发生器的时候还好一点。但是,不,博士最近特别相信他的飞行本领大有长进,忽视了一个不可能更显眼的巧合,也就是罗曼娜的加入。她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一边伏在控制台说他有多么了不起,一边悄悄微调心轴冷凝器,免得博士带着他们从恒星核心处冒出来。

今晚他却自顾自地逃了。充满了傻乎乎的无忧无虑。罗曼娜环顾四周,望着光色温暖的酒吧,望着街道上的欢乐人群,望着一个男人使劲捏住一个盒子,直到它用音乐求饶。巴黎。对,就是因为巴黎。博士傻乎乎地装了一肚子巴黎的享乐,不知道跑到哪儿快活去了。没有她,博士的命运只能交给老天。他最后有可能出现在时空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是某颗恒星内。再一次。活他的开心该。

但她怎么办?罗曼娜看了看周围。看见达根,他半张着嘴期待地望着她。很好。她可以和他结伴去冒险,她朝这个方向稍微想了几秒钟。

“你笑什么?”达根说。

“哦,没什么。”罗曼娜开始行动。“来吧,咱们去救《蒙娜丽莎》。”

博士站在塔迪斯里前思后想。在这番探求中,他的机器狗帮了他的忙。K9滑过来热烈欢迎他。

“哈啰,K9,”他笑得很灿烂,“你好吗?”

K9开始输出冗长的诊断报告,外加列成清单的抱怨:尽管多次请求,但伺服单元一直没有得到更换,发声线路有个二极管上下晃动,新电池充电的效果让它失望。谢天谢地,K9还没学会怎么填写申诉表。

博士很喜欢他的机器狗。K9和人类不一样,它不但提问相对而言较少,而且几乎总能回答问题,更不会到处乱走,最后需要你从奥格隆人手上救它。但是,博士去巴黎游玩的时候存心没有带上它。他和K9摆事实讲道理,说你在卵石路面上滑行会很困难,但实际上他真正的想法是K9完全不可能理解巴黎。它无法享受一段美好的时光。K9的灵魂里没有诗意。

“好孩子,K9,”博士说,打断了机器狗的抱怨清单。他开始执行设置坐标的重要任务。

棘手啊。塔迪斯最近的表现有了显著改善。他猜想安装任意发生器帮了一个大忙。塔迪斯不需要再承受不断被命令在某个地方降落却每每失误的压力,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和时间降落,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让别人失望。因此,在某些罕有的场合,博士请她做点什么特定的事情,比方说,朝那个方向跳五百年,再向右几个世纪,哈,情况就比以前要好得多。

但此刻,望着一排有点让人害怕的旋钮和硕大的红色按钮,博士突然罕见地有了自我怀疑的感觉。那次他们瞄准马头星云而去,非常了不起地正中目标,对吧?罗曼娜是不是就站在他旁边?还有,他们抵达美杜莎瀑布的那次,罗曼娜是不是就站在他对面,双手漫不经心地放在漂移补偿器旁边?有意思,这种事一次又一次发生。太有意思了。

博士驱散这个荒谬的偏执妄想。结论必然是塔迪斯近来比以前听话得多了。他和塔迪斯学会了互相尊重。只需要插入日期,这个简单,无非就是……呃,好像就是那样,对吧,K9,我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呃,对,好极了,然后在那儿输入位置,就是……该死,我们说的是英里还是公里?法国是什么时候转为公制的,这一点很可能至关重要。或者,事实也许会证明并不重要?

博士交叉手指求好运,对K9的急切警告充耳不闻,拉下一个控制杆。怎么什么也没发生,他心想。

“哦,”博士后来望着渐渐逼近的拇指夹说。仅仅一个字符就会有那么大的区别。比方说“列奥纳多”在所有语言里都是最浪漫的名字之一。“列奥纳德”就不行了。缺乏那种确定性……je ne sais quoi(法语: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是这种感觉。多么美妙的法语表达方式。他真傻,在法国的时候为什么不用?而不是……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明艳阳光照进工作室的窗户。这种光线像是在得意洋洋地说:“你会给我画些了不起的画,对吧?”居住在工作室里的男人(不是拥有,他实际上并不拥有任何东西)确实也在以最大的努力,尽量用画笔描绘这种阳光。

到处都是画架和油画。复杂的设计框架挂在墙上,精致的图纸摊在桌上甚至撒在地板上。在这片思想的海洋底下,有一块相当漂亮的地毯,但你一眼注意到的只会是这些艺术作品有多么凌乱。

这个房间里塞满了天才头脑迸发出的火花,但除此之外空无一人——直到此刻,随着呼呼的声音,巨大的蓝盒子匆匆忙忙地出现在一个角落里,将许多空气原子吹得到处都是。门开了,博士探出脑袋,双眼紧闭。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怀着敬佩和喜悦环顾四周,他跳出岗亭,关上门,怜爱地拍拍蓝盒子。他们岂不是成功了?

塔迪斯,通常来说是“时间与空间内诸相对维度”的缩写。有时候博士会说塔迪斯是“时间与空间内相对维度”的缩写,事实上比前者更加缺乏意义。与这台机器本身一样,塔迪斯这个名字也是你不仔细想才会符合逻辑的东西。

此时此刻,博士满脑子单纯的喜悦。他来了。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工作室。他甚至停在了上一次的同一个位置。

“列奥纳多!列奥纳多!”他叫道。列奥纳多不见踪影。唔,好吧。他很快就会出现。多半是出去买面包了。地中海人民经常干这种事。

他在工作室里走来走去,研究一会儿这个,欣赏一会儿那个,开心地和列奥纳多的燕雀交换了一些八卦。最近的天气显然好得出奇,博士无法不赞同。

“哎呀,这文艺复兴的阳光!”他热情地叫道,沐浴在阳光下。博士很少有机会沐浴在他自己的智慧光芒之外的东西里,因此他认真地享用着慵懒的朦胧阳光。这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喜欢的事物之一。他也非常喜欢文艺复兴本身。他继续在列奥纳多的工作室里乱翻,对着油画傻笑。不,老家伙依然没有完成任何作品。他永远不会真正完成任何一幅画。他会不停地改来改去,不肯放下任何一件作品。爱折腾。你想想看。多么可惜。

“列奥纳多!”他又叫道。“是我,博士。”他换上安慰的语气。也许列奥纳多躲在了什么地方,害怕拜访者是来讨债的,或是赞助人来打听妻子的肖像为什么又拖延了十年。“你的画很受欢迎,”他哄骗道,“每个人都喜欢。有那么多人说过他们认为那些画是多么伟大。《最后的晚餐》,还记得吗?”博士花了几十年想溜进那个场景。“还有《蒙娜丽莎》?”他怀着希望问。无人回答。可是,他能够确定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我说的是蒙娜丽莎,还记得吗?一个可怕的女人,没有眉毛,始终坐不住,对吧?列奥……?”

他捡起一个模型,举着它在房间里跑了一圈,嘴里发出嗡嗡声响,然后微笑道:“不过,你的直升机点子还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成真,但就像我说过的,这种东西都需要时间。”外面传来脚步声。无疑是脚步声。与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头脑之一玩捉迷藏?有得是比这更无聊的办法度过一个下午。

列奥纳多随时都有可能从挂毯背后跳出来。对,就是这样。他猛地掀开挂毯。

“你!”长剑落在博士的肩膀上,他吃了一惊。

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猪脸卫兵,铠甲散发出洋葱的味道。

“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博士觉得自己太冤枉了。他万分希望卫兵能有个机会先清理一下长剑然后再捅他。这把剑看起来脏兮兮的。卫兵也是一个德性。这家伙穿着铠甲睡觉不成?

卫兵怀疑地皱起鼻子,博士很担心会有硬泥从他的脸上掉下来。“你是谁?你在这儿干什么?”

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呃,我就是过来找列奥纳多的。他在吗?”

博士知道游客、讨债人和愤怒的客户一向是达芬奇的心头小刺,但情况已经糟糕到必须要雇打手的地步了吗?

长剑戳了戳博士的大衣。“谁也不许见列奥纳多。”

“是吗?”博士突然一阵揪心的担忧。

“他在忙非常重要的工作——”写满怀疑和凶恶的这张脸皱得更紧了——“为了谭克莱蒂船长。”

“谭克莱蒂船长!”博士惊呼。

“你认识他?”

“不。”

“他会想盘问你的。”卫兵点点头,一副“算你倒霉”的表情。

恐怕不妙哦,博士心想。文艺复兴时代很美妙,尤其是慵懒朦胧的阳光。但那份朦胧有很大一部分来自烧死异教徒、思想家和奇装异服者的烟雾。哦,我的天。

“他会想盘问我的?唔,我看我大概也想问问他。”博士感觉到麻烦越来越近,意识到对方正逼着他跪下,于是在地毯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跪下。这么做不能算是先发制人,但至少能跪得舒服点儿。“咱们聊得挺开心的,对吧?”

卫兵凑近博士,恐怖的事情来了:他的口气笼罩了博士。“他马上就到。”卫兵得意洋洋地说。

外面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条人影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景象,文艺复兴的阳光勾勒出他的剪影。男人大踏步走进房间,仿佛他是这儿的主人——事实上,他确实就是。

一步一步走向博士的男人相貌英俊,身穿意大利公爵麾下海盗舰队船长的奢华服装。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凶恶,他的铠甲上装饰着鸵鸟毛,底下还有一件罩衫。他逼近博士,衣着的奢华并没有削弱那种致命威胁的气质。

那么,这位就是谭克莱蒂船长了。

只是……

“你!”博士的声音变得阴沉。“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个人点点头,仿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他吃了一惊,脸上也没有显露出来,而是绽放出笑容。“我看这正是我该问你的问题。”笑容愈加灿烂。“博士。”

谭克莱蒂船长和卡洛斯·斯卡列奥尼伯爵完全一模一样。


[1] Moog Drone Clamp,也是博士的道具,虽然不如音速起子著名,能够模拟许多电子元器件。——译者

神秘博士:死亡之城小说的作者是道格拉斯·亚当斯,本站提供神秘博士:死亡之城全文免费阅读且无弹窗,如果您觉得神秘博士:死亡之城这本书不错的话,请在手机收藏最新网址:www.douluox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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