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斯旺克女士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演员，我很高兴她能接替我扮演这个角色。

但这并不代表，我就能原谅《百万美元宝贝》制片方毫无契约精神的所作所为，以及对于一位演员的工作所展现出的轻蔑态度。

我花费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准备这个角色，而他们只把我的名字当作吸引融资以及其他人的噱头。

我不会再跟鲁迪摩根这家公司合作了，即便他们曾经出品过多么优秀的影片，也改变不了他们非常混蛋和不专业的事实。”

掐准大部分人的休闲时间，乔茜的社交平台上放出回应，让整件事件的性质彻底改变。

事实上，在乔茜.霍顿全球后援会的刻意引导下，关于希拉里.斯旺克的名字已经极少被提到了。

按照那位会长说的，他们连一丁点儿的热度，都不想让斯旺克女士蹭到，更不愿意他们的挚爱与对方被人相提并论。

两人本来就不是同一量级的艺人。

于是舆论压力全部集中在了《百万美元宝贝》的制片方那边，即使他们曾经想过要用完希拉里.斯旺克就换个更有名气的女主角，恐怕现在也没有人会冒著名誉受损的风险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除非她想成为占据这个圈子金字塔底层、数量却最为庞大的演员的公敌，因为“演员遭遇制片方随意换角”这件事，已经在网络上引发了演员群体的众怒。

这就是公关的魔力所在。

原本只是一件不大不小、圈子里习以为常的换角事件，最多是乔茜一方受到了面子上的损伤，大多数明星会选择跟制片方不再合作，或者暗地里报复那位顶替角色的女演员一把。

行业封杀？

这很难做到。

因为好莱坞的市场非常大。

更何况无论是福克斯还是鲁迪摩根，在各自的领域都属于佼佼者。

因此，米尔斯&保尔森公关公司，选择了另外一个切入点。

演员vs制片方。

弱势群体vs强权势力。

乔茜的那条Ttime评论下方，很快就充满了在好莱坞苦苦挣扎的演员们的支持、鼓励……以及，抱怨。

“你做到了我曾经不敢做的事，你太棒了！”

“你是一位好演员，应该把他们告到破产！”

“我还以为她已经是地球上最大的明星之一了，没想到一个听都没人听过的鲁迪摩根都敢这样对待她。”

“说实话，如果换成任何一个好莱坞当红男星，他都不会遭受这样的对待，女演员一直都是好莱坞的二等公民。”

“别扯什么性别对立！这件事难道不就是因为那些制片人掌握着剧组的至高大权，却没有什么去约束他们吗？”

“抗议！抗议！为什么演员工会的发言人还没有动静！他们被人收买了吗！”

“我遇到过同样的事，当时我的经纪人告诉我，我必须接受这个结果，否则行业内不会有人再给我角色，所以我回到家乡成为高中戏剧社老师，而不是留在好莱坞追逐自己不切实际的演员梦。”

“没理由啊，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乔茜.霍顿都是更合适的那个选角，他们为什么要刻意换人，还闹成这样？”

“说实话，业内绝大多数制片人都是自以为是的蠢货，他们干出再奇怪的事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无论如何。我觉得事情变成这样，肯定不止是制片方的问题吧，别忘了，她可是大明星，她有专业团队，她会需要我们的同情？”

“瞧，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你这种混蛋，我们才必须忍受那些不公正待遇！”

“很明显制片方错了，双方完全可以友好协商解决，但他们却选择了利用她的名气，找到下家后把她一脚踢开，不仅没有契约精神，也毫无道德感。”

“嘿，我比较好奇‘意向演出协议’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约束力。”

“确实没什么约束力，算是达成双方合作意向，接下来进入更加正式的谈判环节，但现实是，即使进了组拍了好几天，他们想换人还是有借口换人，成本也很低廉。”

“听说她还为剧本提供了一些建议，亲自出面找来了男主角和导演，现在一切都完了。”

“美女太惨了！我决定多看几次6月14日上映的《偷天陷阱2》支持她！”

“听说J女士还有一部传记片在下半年上映？我已经超级期待了！”

“她真的好敢说，大部分人碰上这种事只会自己认栽的，比如我。”

各大社交平台、网络社区和门户网站，都对整件事跟踪讨论，甚至只要人们打开在北美拥有最大用户群体的即时通讯软件TT，它那个相当流氓的每日推送也会弹出一项“你支持谁”的相关调查。

而传统纸媒就像闻见血腥味的鬣狗，除了福克斯一系的媒体报刊，或多或少都加入了这场飞速扩散的全民讨论。

鲁迪摩根和它的《百万美元宝贝》，在一夜成名的同时，也臭名远播了。

城里没人不知道这个项目，却也非常默契地对其敬而远之。

艾伯特.鲁迪非常愤怒并且疑惑，因为他本人在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并没有能够预想到眼下这个糟糕透顶的局面。

直到他的合伙人安德鲁.摩根无奈叹息：“艾伯特，我们小瞧了网络的力量，也小瞧了乔茜.霍顿。”

他们第一时间联络了相熟的八卦杂志和新闻台，而不是让专业的公关团队下场，就让这场战争输掉了先机；

而他们低估了那个女孩的力量，高估了鲁迪摩根和《百万美元宝贝》对于福克斯的重要性，才是全面溃败的关键。

可现在承认错误，又有什么意义？

希拉里.斯万克是工具。

鲁迪摩根也不过是另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

仅此而已。

马里布，悬崖别墅。

艾拉逐条念出网络上的评论，她的老板乔茜正跟自己的公关和经理人分析每一条评论的意义所在。

“这一条应该是他们安排的网络水军下场了。”伊芙扬了扬手中的打印纸，“想用男女对立转移重点？想都别想！”

“目前的舆论风向在我们的掌控中。”伊芙的助理梅洛迪补充，并将打印出来的另一份表格文件分发下去。

“截止上午八点，’偷天陷阱2’和‘乔茜.霍顿新片’这两个关键词的网络搜索量迎来暴涨，奈飞也反馈近期有许多用户租赁《男孩别哭》的DVD，他们对于这位‘取代乔茜.霍顿’的女演员的好奇，绝大多数都转化成了家庭娱乐市场上的销量，我们又能赚上一笔。”

娱乐是具有即时性的。

至少当下，普罗大众不会关心希拉里.斯旺克为未来的《百万美元宝贝》贡献多么精彩的表演，他们更想知道的是，“希拉里.斯旺克”是谁、长成什么样、演成什么样——她竟然能打败好莱坞顶级电影明星？

观众对于这位女演员的期待值被拉得极高。

当然，《男孩别哭》是一份出色的答卷，尽管这部电影会让一部分人感到不适。

但如果他们刚好选择的是《乱世美人》的话，希拉里.斯旺克作为演员的风评恐怕要遭……

“我已经搞定了奈飞那边。”伊芙的口吻像是随手做了一件小事，“他们会在后台提高希拉里.斯旺克的《乱世美人》作为搜索和推荐的优先级。”

乔茜毫不意外，也对此缺乏同情，只说：“做得不错，但我希望你没有在她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当然没有。别怀疑我的专业，好吗？”伊芙把手一摊，又示意梅洛迪发放第三份资料，“突破口是摩根.弗里曼，他从多年前就有骚扰剧组女性工作人员的前科，但大多都私下和解了，没有人告上法庭。”

“所以，签过保密协议吗？”乔茜问。

“抓到重点了，你真棒。”伊芙假笑着夸了自己的老板一下，继续说，“或许是这种事在圈子里司空见惯，也或许是摩根.弗里曼的地位足以震慑那些受害者，她们几乎没有签过保密协议。只凭我们手头上现在的这些，摩根.弗里曼都差不多完蛋了，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你想要彻底搞垮这个项目的话，定时炸弹还是要在当年的颁奖季引爆最为致命。”

现在这个时间点爆出丑闻，影响的只会是摩根.弗里曼本人而已。

按照利益最大化的方式，《百万美元宝贝》这个项目本身才是最好的打击目标，才能让鲁迪摩根和福克斯探照灯两家付出真正的代价。

“不，尽快去做。”乔茜说，“想办法让希拉里.斯旺克知难而退，我要看到这个项目尽快夭折。”

“OK，你是老板。”伊芙耸耸肩。

这时玛莎有话说了。

“一句题外话：你真准备成为好莱坞检察官？”她问。

“那倒没有。”乔茜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没有道德洁癖，也没有拯救世界的爱好，只不过我的敌人都恰好是个烂人。”

玛莎摇摇头，说：“可为什么我感觉到，你越来越像是好莱坞硕果仅存的好人之一？简直快要冒圣光了。”

“那一定是你最近碰到太多烂人了。”乔茜耸耸肩，玩笑道。

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只不过某些人的行为已经触犯到那一点儿作为人类的未泯的良心，比如那位“上帝”。

“好了，回到正题，超级英雄们——”伊芙打了个响指，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舆论方面，我们会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引导人们将这一次的风波同演员在剧组中的弱势地位联系在一起。还有就是这种意向协议缺乏约束力的问题，我认为演员工会那边可以运作一下，他们一定早就对此感到烦恼。所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说完，这个金发女郎左右看看。

电影明星是弱势群体吗？

至少到了乔茜这种知名度，不是。

一般来说，在好莱坞食物链的顶层呼风唤雨的是顶级男星。

因为好莱坞的结构决定了女明星的职业生涯要更为艰辛一些，甚至在乔茜出现之前，“顶级女星”和“顶级男星”所涉及的领域是不同的，真正的好莱坞重工业只会以后者为中心。

直到乔茜的存在，重新定义了“顶级女星”。

她们可以进入两千万美元俱乐部，也可以拿到15+15的基本片酬，甚至主扛一部超级制作且获得盈利，在被顶级男星占据的商业片领域大放异彩。

她的权力毋庸置疑。

但演员却又是绝对的弱势群体。

好莱坞聚集着全世界范围内数量最多的演员们，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与“明星”没有任何关系，随时面临失业危机，随时可能流离失所，这个职业本身就充满着不安全感。

从理论上来讲，只好在一部工会备案的影片中完成一定数量的表演工作，演员就有资格申请加入演员工会。

也就是说，正是这些“演员”占据了演员工会的大多数，而不是“明星”。

乔茜和玛莎交换了一个眼神。

前者将双臂交叠在胸前，右手手指轻轻搭在左手的肘部，一脸的若有所思。

“等等。我觉得你是对的。”乔茜伸手抵住自己的下巴尖儿，“演员工会有义务保护工会成员的权益，他们现在没有相关条款，对吗？”

所有人一致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小助理梅洛迪。

梅洛迪连忙用笔记本电脑联网查询，过了几分钟才回答说：“抱歉，我好像没有查到可供参考的正面案例，他们都在私下和解了。”

“行业惯例。”前资深经纪人玛莎说，“一般来说，剧组会给被开除的艺人一笔补偿金，数额不会太大，而艺人的经纪人也不会建议他们就此事申请工会仲裁，因为一旦他或她被认为是一个难搞的人，许多制片人和选角导演在选角时就会首先将其排除在外。”

听完之后，乔茜点点头，说：“好。我认为这件事可以做。明确规定剧组在筹备、开拍的各阶段，需要付给演员百分比片酬，作为演员准备角色、空出档期的补偿，而不是为了不得罪人，选择了遵循所谓的‘行业惯例’。”

“一个不畏强权的新时代女性形象，棒极了。”伊芙如此评价，并象征性地鼓了一下掌，“稍后我们回公司找卡罗琳开个会，把你的想法深入打磨一下，就叫它‘霍顿法则’怎么样？”

乔茜看了看时间，笑着说：“只要能解决这件事，你要叫它‘伊芙的猪宝宝’都没问题，所以随你的便，我该准备去见见新剧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