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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怪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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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知道我们跑了多久。当一束微光出现在不远的前方时,我整个人都轻松了。

敖炽的惊奇大于惊喜:“你居然找到路了?!”

“你老婆一直是很靠谱的。”

我得意得很,心里却把各方叫得出名号的大神菩萨们统统跪谢了一遍。

离那透着光线的洞口越近,寒气越重。敖炽的嘴里吐着白气,骂道:“什么鬼温度,冻死爷了!”

我不忍心告诉他,等下进去会更冷。

我们在洞口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来,有哭声从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是小音,而哭声之中还伴着一阵散乱的敲击声。

放轻脚步,我们俩做贼似的走进了这山洞中唯一有光的地方。

里头没有什么变化,六角形的寒明虫密密麻麻地趴在石壁上,正是它们的身体在不间断地散着明亮的白光,让这块百来平方的空间亮如白昼。

正中间那一座巨大的冰柱依然保持着它张牙舞爪的本相,覆着寒霜的铁链弯弯绕绕地拖在地上,沉重不堪。

而我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聂巧人当时是怎么从那么粗的铁链里脱身出来的,何况把他绑起来的人还是我这只千年老妖怪……

不过确实也多了一些东西。

靠北边的石壁下,有一张用干草堆起来的“床”,一张旧棉被乱七八糟地缩在一角,用旧衣裳裹成的枕头斜躺在上头,床铺不远处还有一个拿粗树枝搭出来的临时衣架,上头晒着几件姑娘穿的衣物。

再远点,是个拿石头垒起来的灶台,里头的燃料还没用尽,一星半点的火光仍在挣扎,几个敞开的包袱随意堆在另一头,露出来的无非是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具。

这小子,居然真的住在这里?!天生自带防寒模式?

我看他确实不怕冷,因为这会儿他正趴在那冰柱之上,手里拿了个锅铲子,一边哭,一边对冰柱又敲又打,连我们]两个进来他都完全没有察觉。

这里有姑娘的衣裳,问题是,姑娘呢?!

敖炽走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下了一大跳,回头见是我们,顿时跟见了救星样,把抓住敖炽的手:“帮帮我!她要冻死了!”

敖炽听得糊涂,将他从冰柱上扯了下来,斥道:“年纪轻轻的,说话一点条理都没有!给我镇定点!”

他根本听不进去,用力挣脱敖炽,又往冰柱上扑过去,疯子般拿锅铲往上头敲打,大概是拿出了他一辈子的力气,虎口都震裂开来,鲜血顺着手掌往下淌,然而并没有用,冰柱连一块冰碴子都没掉下来。

敖炽也来了脾气,上去抢了他的锅铲扔到一边,再抓住他的肩膀拖下来往地上狠狠一掼,一脚踩在他心口上,冷冷地道;“你再动一下,我就踩断你的骨头。”

他涨红了眼睛,双手用力掰住敖炽的脚,但又不敢太挣扎,哭喊着说:“那个坏人来过了!他始终不肯放过我们,他始终想杀掉我们!他把她关起来了,他要把她活活冻死!”

如果这小子的精神没有出问题……我的目光落到冰柱上。

上次来时,我只是在绑住聂巧人的时候靠近过冰柱,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它看仔细,只道它是个模样怪异体积庞大的冰块……

“别让他乱动。”我对敖炽说,随后快步走到冰柱前,忍住刺骨之极的寒气,把脸贴到离它最近的地方,睁大眼睛朝里头瞅。

淡淡的白气氤氲在它的表面,我时不时地吹口气让视线能更深人一些,当我的睫毛已经挨到冰面上时,我心头一惊,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愣了两秒,又把脸凑了上去——

冰柱里头,有个人。

我看不清此人的面容,也不知是钻人冰层内的光线,还是冰柱内部也有光源,光线从不同方向而来,交织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阻碍了我分辨冰中之人的视线,只隐隐看出是个女人的轮廓,个子不高,娇小玲珑,双手交叉放于胸前,长而黑的头发跟身上那件水蓝色的裙子一样,如鱼尾般散开着。

“怎么了?”敖炽见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愣在冰柱前,着急地喊,“你别靠那么近,当心脸粘到冰上扒不下来!”

他的大嗓门把我的魂给叫了回来,我退后几步,转身看着他:“冰柱里……有个女人。”

“啊?”敖炽一愣,俯身把小音拽起来,“是你妹妹?”

精疲力竭的小音喘着粗气,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来时她就不见了。她身子虚,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不可能自行离开。可这里只有这么大块地方,我到外处看……结果却在……在那块冰里发现了她。”

他抓住敖炽的手臂:“帮我救她出来!是那个人找来了!他一直想杀掉我们!”

救她……如果她是个普通姑娘,又身染怪病,还被封冻在冰中不知多长时间,缺氧与低温早就杀她千百次,谁也不可能救她了。

我走到小音面前,他歇斯底里地朝我吼:“你们说过要帮我的!现在我妹妹危在夕,你们怎能袖手旁观?!”

“你不说明白,我们只能袖手旁观。”我的眼神比那块冰还冷,“如果你妹妹是普通人,她现在不可能还活着。你认定她活着,要我们救她,要么是你疯了,要么……她不是人。”

小音急了,脱口而出:“她不是人又如何?她不是人,也是我的妹妹。我们相依为命多年,我不会眼看着她出事不管的!”

“你说实话,全部。”我指着那块冰,“你说明白了,我便替你破开那冰柱,把她放出来。”

“你先把她放出来,我再告诉你行不行?”他抹着眼泪哀求,“再放她在里头,只怕真的救不回来了!”

教炽拿眼神征求我的意见,我权衡一番,对他摇了摇头。

“我坚持我的意见。”我拿出最后一点耐心,“如果你不接受,我们这就离开,你自己想法子救人吧。”

说罢,我拉上敖炽,作势要离开。

“不要走!”身后传来扑通声,他无力地跪在地上。

“我们不是亲兄妹。我爹说,我出生后的第二年,有人将一个女婴弃在我家门口。虽然生活艰难,爹娘还是收养了这个孩子。

“爹娘在时,日子虽贫苦,家里也是欢欢笑笑。她跟我一起长大,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喜欢她,护着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可是,她五岁那年生了场大病,高烧到差点死去。乡里的郎中好不容易将她救回来,也就是从她病愈之后起,这丫头便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们投在地上的影子,缓缓说:“她能看见别人的秘密。”

“秘密?”我不解,“怎么说?”

“她说,每个人的影子里都藏着他们的秘密。”他抬起头,看着我们,“那些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不能见光的秘密。”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平缓,但我就是觉得一股寒意从背上蹿过去。敖炽的脸色也变得更不好看了。

“她说,村里的牛大哥杀过一个人,为了钱,那人还埋在后山的枯树下。”

四周的白光落到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苍白到下一刻就要死去似的:“这话被人听了去,捅到官府里,衙差来了,往后山一搜,当真寻到了那具白骨,还在牛大哥家里寻到了刻着死者名字的金锁牌。

“牛大哥被抓了,认了罪,砍了头。牛嫂却疯了,她始终不肯相信老实巴交的丈夫会干这杀人抢钱的勾当,她天天堵在我家门口骂人,骂我家养了一个怪物,看到我妹妹就会冲过来打她。

“村里人对这件事也有看法,他们虽然认为杀人偿命是应该的,但比起牛大哥,他们更怕的是我妹妹。

“有人欺我妹妹年幼,好几次诱她去看别人的影子,然后问她他们有啥不能见人的事。我妹妹老老实实地说了,结果又引起了几场混乱。连村长在外头养了个外室的事都被她说出来,村长夫人自然不依,闹得鸡飞狗跳。”

我摇摇头,说:“虽然她有这样的能力,那也不能说明她不是人类啊。”

“病愈之后,她没有了休温。”他苦笑着,“任何时候触摸她的身体,都像一块冰。她对季节没有任何概念,不怕冷,不怕热。加上她异于常人的能力,村里人找了外头的道士来看,泼了她一头一身的黑狗血,她吓得大叫,疯了似的在村子里乱跑,谁抓她她咬谁,连我爹都被她咬伤了。可是,谁被泼到一身血都会吓到的不是吗?何况她当时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但她的反应更坚定了大家的想法,在他们心里,只有妖魔鬼怪才会对黑狗血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所以,他们听信了道土的话,把她关进了贴满符纸的铁笼里,沉到了后山的河里。”

悲伤从他的眼中弥漫出来:“爹娘不顾众人的拉扯,跳到河里去救,却再也没上来。那条河太深,水流太急。”

短暂的沉默之后,敖炽很投入地看了我眼:“若是有人敢泼浆糊和未知狗血,我会亲手把那人做成狗粮。”

旋即他又问小音:“既然你父母施救未果,那你妹妹是如何活下来的?”

“直到晚上,村民才把我放了。”他冷冷一笑,“大概他们以为我妹妹已经不可能有活路了,我一个小男孩子,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了。”

他的身子有些发抖,是寒冷,也可能是愤怒:“我跳进河里,脑子里是空白的,只知道我爹娘死了,妹妹也死了,我应该去找他们。我在黑暗冰冷的河水里下沉,我一点都不害怕,也不难受。身边一切越来越模糊,直到我的脚突然碰到一块坚硬的物体,我本能地摸过去,是个铁笼子。我像是突然被惊醒的人,紧紧贴着铁笼,把手往里伸,虽然那时我知道妹妹已然是具尸体。”

回忆让他的面部表情变得特别丰富,情不自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伸出手,做出当时的样子。

“我伸进笼子里的手,突然被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抓住了。妹妹最喜欢牵着我的手出去玩,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当时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妹妹还活着。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那铁锁从笼门上掰了下来,打开门,把妹妹拖了出来,拼命往水面上游。

我皱眉:“她活着?”

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我只能相信那个姑娘的确不是人类。

他终于是点了头:“是的,她活着。她呼吸,被那些人弄出来的伤口也在流血,身子仍旧一如既往的冷。她很害怕,抱着我不停发抖,说不要再把她关到那么黑的地方。”眼泪再次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来,“看到她这个样子,你们不会知道我有多难受。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要让她好好活着,谁都不能再伤害她。当晚,我偷偷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些衣物,带上爹娘剩下的所有钱,领着妹妹永远离开了我们出生长大的故乡。”

我听到教炽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通常他有这个行为,表示他内心正在纠结,也许,他开始同情这个一直被他看不顺眼的小子了?

“你不怕她?”我问他,“一个被沉在水里一整天的小姑娘居然还能活着,一般人是很难接受的。”

“我跟她之间不是‘一般人’,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了。”他口气坚决,“我带着她四处流浪,我偷钱,偷衣服,偷吃的,也没少挨打。但是只要看到她平安,看到她高高兴兴的样子,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以为,我们能这样跌跌撞撞地生活下去,起码再不会有人想把我们置于死地。可是……”

他的眉头深深地绞起来:“可是我没想到,即便我们逃到了离家乡那么远的地方,也没能逃脱死神的纠缠。”

“村民们知道你们还活着?”敖炽按他的逻辑猜测着,“他们仍然不愿意放过你们?”

他摇头:“离开家乡后,我们再没遇到过这些人。”

“我们流落到北坊的时候,住在郊外一处荒废的宅子里。那年,我十二岁,妹妹十一岁。

“我喜欢那个宅子,尽管旁人都说那里死过人闹过鬼,但我们都不怕,比起看不见的鬼,看得见的人才可怕。至少那里的屋顶不会漏水,门窗可以抵御风寒,那是我们住得最久的地方。我以为我们会一直住下去。可是,在那个暴雪的夜里,一个男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腰间挎着一柄长剑,抽出来的时候,剑光晃得我要闭上眼睛。”

他攥紧拳头,咬牙道:“他把我绑在柱子上,不管我如何怒骂,如何哀求,他还是把长剑刺进了妹妹的心口。她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流成了河。他割断绑我的绳子,只说,有人要她死。然后,他消失在夜色里。我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妹妹。”

“然而他并没有杀死她。”我揉了揉有点发胀的脑袋,“或者说,你妹妹又活过来了?”

“我无法解释。”他苦笑,“总之她就是活下来了,只是伤好之后,身子变得更虚弱了些。我怕那个疯子知道她还活着,不得不带着她离开,东躲西藏的日子很不好过,但我只能如此。幸而之后的几年,那个人再没出现过。我本以为雨过天晴,我们总算能过些正常人的日子了,谁知在破庙又遇到那样的灾难……”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我:“真的有命运这个东西吗?我们的命运真的是一早就被定好的吗?凭什么?我们没有任何奢望,只希望留下一条性命过寻常日子,过分吗?”

他一拳砸到地上,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吼道:“过分吗?!我妹妹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的父母为此而死,我的家灰飞烟灭,这些年我们像老鼠一样在各种阴暗的夹缝里活着,在别人踩死我们之前狼狈逃命!

他的每个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至少我给不了。

我在世上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人,有些妖,他们丢掉性命的原因未必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而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就是原罪,一种对他人而言,隐蔽的威胁。

自远古时期至今,跟世界上的诸多动植物一样,妖怪中也有许多种类已然灭绝,当他们天生的力量被认定为不能驾驭的隐患时,不论这隐患是否真的是隐患,他们的未来便成了定局。

越脆弱的人,越没有安全感,也越有铲除一切的执念。

如果小音说的一切是真的,我同情他们。但同情归同情,理智是不能丢的。

从昨天到现在发生的切,没有哪里不对,但我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把敖炽拉到一旁,问:“你怎么想?”

他往冰柱那边瞅了一眼:“放出来?再冻下去,说不定真就冻死了。”

“底细末明。你也知道那姑娘十之八九不是人类。”我有些犹豫。

“再厉害不也就是个小妖怪?”敖炽不屑道,“有你我坐镇,还能让她反了天?再说,不把她弄出来,我们也无法查明她究竟是哪路的。”

他顿了顿,又把我拉到离小音更远的地方,低声说:“不过听那小子的描述,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

“什么?”

“上古之时,世间有一种妖物,能自影中窥人之秘密,它们具体长什么模样没人知道,也没有任何文书记载,只说它们从不自己养育后代,一旦有了子嗣,便将之遗弃到人类的村落或者别的人来人往的地方。”

敖炽又分析道:“如果这是真的,那说明至少这种妖怪的后代长得跟人类很像,不然哪个正常人会收养个青面獠牙长尾巴的怪物。但是,因为这种妖怪的本事让太多人忌惮,所以众人一直捕杀,据说几千年前它们便绝种了。至少从我出生到现在的这么长时间里,阅妖无数,也从未见过这种妖怪,甚至连跟它们有关的传闻都没听到过。所以我觉得这东西是真的灭绝很久了。”

“万一有幸存呢。毕竟这里是鱼门国,不是外头的世界。”

我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阅妖无数这个词显然更适合我吧?”

“切!撇开老家伙不说,其他三海龙王之中,西海龙王圆月川算是跟我关系最好的。这家伙成天不干正事,就喜欢东奔西走,又爱跟妖魔称兄道弟。论起对妖怪的了解,你我加起来都未必有他熟。”

“我也是多年前偶然听他说起的,记得他当时喝离了,我还问他这妖那什么名字,他说他也忘了,然后就醉倒了。”敖炽撇搬嘴,“只怪你没有我这么多亲戚。”

“现在知道秀亲戚了?从前不知道是谁把自己说得跟个放浪不羁爱自由的孤儿似的。”我白他一眼,“行了,不管那姑娘是什么,弄出来再说。”

“那我去了,你站远点。”敖炽转身朝冰柱走去。

小音一直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在一旁窃窃私语的我们,有好几次想冲过来问我们话,最后还是没敢过来打扰,现在见敖炽突然有了动作,他急急忙忙地站起来,一副要跟过去帮忙的样子。

我抢先一步摁住他,摇摇头:“他一个人就够了。你帮不上忙。”

他闭紧了嘴唇,比什么时候都紧张。

敖炽围着冰柱转了一圈,停下来,将右手掌覆在离冰面不到厘米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再没有别的动静。

几分钟过去,敖炽依然如此。

小音再也憋不住,急急问我:“他在做什么?不是要破开这冰柱吗?为何动不动?”

他大概是没有看到敖炽手上隐隐暴起的青筋,他没有用灵力,而是用元气催动蛮力汇聚于掌中,打算将冰柱由外向内震裂开去。

这是一个很笨的、跟敖炽的实力很不匹配的方法,但是,比起用灵力直接摧毁,这个笨法子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困在里头的人不会在暴击的那一瞬间,跟冰柱一道化成渣子。

只是敖炽本人会辛苦不少,看他涨红的脸就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

偶尔,他考虑事情会比我想象中更周到。

“你别闹。”我示意小音闭嘴,“他在用他的法子把你妹妹弄出来。”

小音似乎不相信,但也不敢再说话,拳头攥得死紧,身上每块肌肉都绷紧了。

四周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咔!

一声细微的响动。

敖炽掌下的冰面上,出现了一道寸把长的裂纹,很钱。

我的心也跟着缩紧了一下,有戏!

敖炽又一个深呼吸,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可见使出去的力气起码又多了一倍不止。

但是,裂纹仿佛被固定了样,没有加深与延展的迹象,不管他头上再冒出多少条青筋,这条裂纹都不为所动,那歪斜的一道,像一张不屑的嘴,用实力嘲笑他的无力。

以敖炽的性子,怎么能忍受在我们面前失手的耻辱……

他皱眉,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双掌齐齐发力。连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然而没有用,裂纹没有丝毫变化。

一滴汗水从敖炽额头上滑下来,他收回手,尽量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交叉十指,看似随意地活动了几圈。

小音心慌地抓住我:“打不破吗?是不是力气不够?”

这话被敖炽听见了还了得,不等我说话,敖炽喉咙里已然蹿出一声怒吼,双掌如雷击出。

咔咔!

裂纹从一条变成了两条,交织在一起,缓慢延长。

我有些诧异,起初我以为这冰柱顶多是个终年极寒,不会融化的奇物罢了,虽然罕见,但在我眼里也不算了不得,可敖炽在急怒之下使出的蛮力,别说区区一根冰柱,若是打在石壁上,只怕这整座山都碎了。但事实是,这样的攻击对那块冰而言,只是区区两条裂纹,这非常非常不合常理,再回想当初聂巧人要我把他绑在上头,还有那圈牢不可破的铁链,一个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炸开。

敖炽仍在努力,我分明看到他的手掌都开始发抖了。

突然,一道雪光刺破洞顶最高处的黑暗,凶悍且迅速地朝敖炽击去。

然而那厮忙着跟冰块较劲,根本没工夫注意头上的动静。

“快闪开!”

我扔下小音,飞身跃到半空,在离敖炽不到两米的地方,一脚朝那不明物体踢去。

“当”一声巨响,一把雪光犀利的长剑,深深没人了对面的石壁中,十几只倒霉的寒明虫成了剑下亡魂,唰唰地掉到地上。

我落到敖炽身前,警惕地望着头顶,说:“别管那块冰了,洞顶有人!”

敖炽收回手,连呼了几口大气才勉强平复下来,看着对面那柄剑,咬牙道:“搞偷袭的都是龟孙子!”

我同意他的看法,但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偷袭,而是有人藏在洞顶,我们两个却毫无察觉。也是我们大意,这里虽然有寒明虫照明,但它们的光芒并没有覆盖全部空间,寒明虫的数量越往上越少,逐渐弱化的光芒在我们头顶形成了一片井盖大小的黑暗,由此推断洞顶离地面极高,藏人太容易。

利剑出鞘,主人却半晌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敢妄动,还是在酝酿第二轮攻击。

阿婆吃怒火烧心,一道火光自掌心而出,化成飞龙冲向洞顶,轰轰有声。那陈势吓得四周的寒明虫唧唧叫着乱飞起来,无数团白光在我们眼前見动,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火龙奋爪摆尾,将顶上的黑暗烧成片火海,烈焰之中,突然有黑影落下,身姿轻盈矫健,镇定自若。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此人落地时不但姿势利落漂亮,且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应该是个男人,个头比敖炽矮不了多少,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包得未免太严实。

别人做贼蒙面,起码面巾之外还得露双眼睛,这位倒好,整张脸都蒙上,一个窟窿都不留,就算功夫高到可以听声辨人,也不怕把自己闷死?又是个绝世怪人。

小音被这不速之客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躲到我们身后,指着黑衣人道:“是他!就是他要杀我妹妹!”

黑衣人见状,纵身朝身侧的石壁跃去,一把抓住剑柄,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整个身子都没入石壁的长剑拔了出来。

我那一脚的力气也非同小可,他能这么轻松拔出来,足够资格当我的对手。

“阁下在上面偷听也就罢了,出手暗算未免太小人。”我冷笑,“我且不管你跟这对兄妹有何过节,现在他是我的客人,酬劳没付清楚之前,我是不许人动他的。”

长剑上的光,亮得耀眼,黑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一言不发。

“不说话,害怕了?”我假装捋头发,悄悄缠了根发丝在指间,又看了敖炽一眼,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先上,你留神别把他打死了!”

不等敖炽发话,我纵身跃起,右臂一扬,手中的发丝化成细绳,稳准狠地朝黑衣人扑去。

我现在不要他的命,我要他的真面目。

可是他的功夫确实太好了,明明我的绳子已经挨到他了,他却跟个幽灵样闪到一旁,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让我扑了个空,并且在闪躲的同时手起剑落,将绳子斩为二。

我的绳子虽然只是一根头发,但它的坚韧度从未让我失望过,从没有什么兵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斩断它,或者说,从未遇到过有这么大力的操纵兵器的人。

一根头发,已然告诉了我对方是什么实力。

不等我再发招,敖炽已经把我扯到了后头,说:“退下吧,这个人你收拾不了。”

话音未落,敖炽飞身而出,一拳击向对方面门,这一拳太快,带着呼呼的风,谁挨上都吃不消。

但他又闪过了。

敖炽的拳头在砸到石壁前及时收住,他回头,一掌劈出,灵力凝成的蓝光呼啸着击出。

轰一声巨响,对面的石壁瞬间破出一个人头大的洞来,寒明虫又死了一片。

然而,犀利冰凉的剑尖从飞舞的寒明虫里刺出来,直逼敖炽而去。

见此情景,敖炽也没后退,反而迎着剑尖而去,伸出右手二指,准确地夹住了剑身,任凭对方再怎么用力,此剑也没能再往前移动半分。

敖炽眉头一皱,指下用力朝后一推,竟逼得对方连退三步,再一咬牙,那长剑竟被他生生掰断,剑尖嗖一下飞出去,擦着小音的脑袋撞上了冰柱,当啷啷地落到地上。

黑衣人手握断剑,跳到旁,冷冷道:“滚出去。”

隔着厚布传出来的声音并不太清楚,但这三个字我们还是听明白了。

“滚出去可以,但我们得带着她起走。”我朝冰柱里努努嘴。

黑衣人攥了攥拳头,举起断剑朝我刺来,我也不示弱,连拔两根头发化成长绳,左右围攻。

敖炽则忍下想一把火烧死他的心,赤手空拳与他缠斗以求能留个活口。一时间,我们二对一斗得不可开交。

不过,我们存着不伤他性命的心,他却没有半分领情,一把断剑舞成了一片眼花缭乱的光,每招都想取我们性命般凶猛。

终于,我的一条绳子瞅准了机会,缠住了他的脚。

他一时失了平衡,跌倒在地,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单薄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手里紧握着那截断掉的剑尖——小音像个疯子一样喊叫着,把剑尖对准他的身体刺过去。

我们来不及阻止小音杀他,也没来得及阻止他狠狠一拳击中小音的心口,剑尖刺进他胳膊的时候,小音也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冰柱上,头破血流地落了地。

在他试图爬起来的瞬间,敖炽一拳击在他的脑袋上,他咚一声栽倒下去,另一条绳子唰唰几下缠上了他的腰,总算将他从头到脚绑了个结结实实。

来不及理会这个混蛋,我飞快跑到小音身边,把趴在地上声息全无的他扶起来,他双目紧闭,全身骨头都像断了似的,软绵绵地躺在我的怀里,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我心知不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又摁住他脖子上的动脉,不跳……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一个身体并不够强壮的孩子,那一拳加上后来的撞击,足够要他的命了。

而我从未如此沮丧过,我的客人在交易尚未完成时,居然在我面前被人杀死,头一回。

“小音……”我不甘心地摇动他的身子,喊他的名字。

敖炽拉住我的胳膊,摇摇头:“别摇了,他死了。”

我咬了咬牙,放下小音的尸体,费力地站起来。

敖炽扶住我:“不怨我们,是这孩子太鲁莽。”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把那晰的头巾摘下来,我要看是哪路三头大臂的混账,居然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杀手。”

黑衣人挣扎得很厉害,然而绑在他身上的绳子,越挣扎就越紧。

我以为这是个不怕死的人物,原来为了求生也能挣扎得这么难看。

走到他身边,敖炽一脚踩在他背上,没踩断他的脊梁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

剑尖扎得很深,那小子一定把自己所有的埋怨与恐惧以及愤怒化成了此生最大的力气。

我蹲到他面前,看着他的伤口,伸出手指夹出剑尖,用力朝外一拔,一股鲜血喷出来,应该是很疼的,不然他不会闷哼一声。

“你也知道疼啊。”我看着手里那染血的剑尖,“我以为你的身体跟你的心一样,不是肉长的呢。”

他不作回应,仍旧徒劳地扭动着身体,绳子已经深勒进去,其中一截已经勒破了他露在外头的双手。

我举起剑尖,挑断了他系在脑后的绳子,蒙住他面容的头巾立刻松开来,我只需用一根手指就能将它挑开。

“不要!”他突然爆出一声怒吼。

“不要?”我冷笑,“莫非你还怕丑不成?”

“你们给我滚!”他声嘶力竭地喊叫。

头巾松开之后,他的声音清楚多了,但是,为什么听上去有些耳熟?!

我愣了片刻,拽住他的头巾用力朝下一扯。

头巾下的脸,既不是丑陋不堪,也不是非人怪物,甚至连一丝狰狞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而我,却像见了鬼一样,噌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抓着那条头巾,连退了好几步,指着地上的人,连手指都在发抖:“你……你……怎么是你?!”

聂巧人长长叹了口气,无力地把脸贴在地上,咬牙道:“我不是已经让你们滚了吗?”

最吃惊的还是敖炽,他收回脚,看看这个男人,又看看失态的我,问:“你们认识?”

“早就听她说过,她有个脾气极坏的夫君。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他呵呵一笑。

敖炽的坏脾立刻就上来了,冲过来大声问我:“他是谁?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不管敖炽的声音有多大,跳得有多高,我也听不见看不见了,脑子里只有繁杂的嗡嗡声,眼前只有乱飞的寒明虫。

东居国主西居官,天衣侯人独坐南——为什么会是聂巧人?

他不是鱼门国中最受爱戴、最刚正不阿、最维护正义的官府首领吗?!

要是聂大人在就好了——我不止一次听到有百姓这样说。

我到鱼门国这些日子,跟他虽称不上知己好友,但在往日遇到的风波里,不管他为人多死板说话多难听,从头到尾,他却永远跟我站在同阵线,也实实在在地帮过我。

他虽然是一个不讨喜的死脑筋,但身上那股子嫉恶如仇的气味,从未在任何时候衰减过。

我视他为朋友,且我历来自信于自己挑选朋友的眼光。

往日跟他相交的种种飞快从我眼前闪过,我混沌一片的脑子理不出任何头绪,一个众人爱戴的、英雄般的人物,如何能跟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蛋扯到起一?!

我用力甩了甩头,警告自己马上把理智跟镇定找回来,但是,挺难的。

“你……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我憋了半天,却憋出这样一句话来,我多想笑出来啊,这么笨的话都说得出来。

但是,我笑不出来,除了这个,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原因。

倒是聂巧人笑出来了,然后,他一字一句道:“世上只有一个聂巧人。”

巨大的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我最后的点希望都碎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山洞里,只有敖炽的声音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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