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圣人要我反吗

片刻，胡粼才拿低哑的声音道：“夫人想必也该知晓，常节使迟迟未曾入京之事……”

刺史夫人不假思索道：“如今局面乱成这样，就连洛阳都丢了，不敢入京的大有人在……常节使如今身份贵重，肩上担着整个淮南道呢，不轻易冒险是为明智。”

“……”胡粼默了一下，才道：“半月前，我与夫人偶然说起黔中道节度使一直未有动身入京的消息，夫人骂他一脸狼狈之相，早年一见，便知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同是一道节度使，怎换了个常姓，就变成是明智之举了呢？

刺史夫人陈氏半点不心虚：“……别拿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同常节使作比较，那能一样吗？”

“在夫人眼中是不一样。”胡粼叹了口气，道：“可如今猜测常节使有异心者并不在少数。”

他将自己的忧虑说明：“夫人可曾想过，若我向常节使求援，便等同给了常节使正大光明率兵入河南道的名目……”

“到时只怕……”胡粼的言辞再三隐晦：“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蓝袍内侍立时看过去，这是他头一遭出京，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淮南道节度使。

他身形僵住，下意识地踉跄后退躲避，并抬起手去触摸自己的脖子，而比他更先反应过来的，是他身侧另外两名内侍的惊叫声。

蓝袍内侍精神一振，连忙道：“快快让常节使前来接旨！”

雨水虽止，然天色仍阴沉不开。

胡粼遥遥望向江都方向，他虽摒弃了诸多疑虑，但他实际上并不确定常岁宁的想法……此次去信求援，能否等到援军，尚是未知之数。

但下一刻，只见那青袍少女利落地单膝跪了下去，目不斜视地拱手道：“臣常岁宁，恭听圣意——”

听得这阴阳怪气的话，康芷拧眉道：“军营传信来回需三日，我家大人统共只在军中逗留不足两日——”

这个名为一无所获的收获，让胡粼有着短暂的怔然。

陈氏见状也不再多言，放下床帐自躺了下去歇息。

胡粼脸色有些不自在，不由在心中叹气，是啊，他怎么也这般听不得呢……

陈氏将身子坐直了些，眼睛亮亮地问：“郎主也觉得常节使是个神人？”

圣人这是用得着他们江都军了，但若只是让他们驰援洛阳且罢，可圣人却是要让伤残的忠勇侯带兵，另让他们节使大人孤身入京！

如此危急关头，这是什么道理？

说得难听些，这简直欺人太甚！

还是说，君王先前表现出的所谓偏爱，为得便是绑缚住大人，好让大人做出这般让步，甘愿以身犯险？

反倒是常阔的神情十分平静，只是微微握紧了手中虎头拐杖，无言转头，看向跪在那里的常岁宁。

胡粼没有答话，但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在，之所以想听夫人来说，倒更像是为了进一步说服自己。

看着下僚大步而去的振奋背影，胡粼轻轻叹息了一声。

此刻他握着那代表天子无上尊令的密旨，无声间，便对那迎面走进来的少女存下了一分轻视。

“军务耽搁不得，圣意便可耽搁吗？”蓝袍内侍满脸焦灼和不满，头两日的笑脸已经不见，他干脆道：“既然常节使贵人事忙，那便让忠勇侯来见！”

见他不说话，陈氏认真问：“郎主这是怕引狼入室，之后会招来朝廷责问？”

那么，她果真有此心吗？

这举动并不合乎规矩，蓝袍内侍见状心头微跳，尽量镇定地重复道：“还请常节使接旨……”

听得引狼入室四字，胡粼立即道：“夫人这是什么话？”

胡粼在窗前这一站，便站了一整夜。

“常节使贵人事忙，可是叫我等好等。”蓝袍内侍揖礼间，似笑非笑地道：“我等携天子密令而至，却空等五日余，实是前所未有之事。”

“要郎主来说，这人与人是能随便作比较的吗？”

因心中有此依仗在，他行事便少了份忌惮，认定了那常岁宁不敢不遵。

蓝袍内侍被那双忽现清寒之气的眼睛看着，心头忽然升起惧意。

堂内很安静，内侍的宣旨声字字清晰可闻。

新任司宫台掌事是他义父，此番他便是被义父举荐前来传旨，为安他的心，义父私下提点过他，圣人行事向来有谋划，既有此举，便是有把握必能让那常岁宁听命入京……

鲜血喷溅，蓝袍内侍脖子歪斜欲坠，“嘭”地一声栽倒在地。

答案分外清晰，他再想不出第二人了。

但此时……

蓝袍内侍面色一凝，正要再说时，只听那道利落的声音道：“请公公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