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6月初，第9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开幕。

由于今年正好是中日围棋擂台赛走过了的第10个年头，中国棋院把开幕式办得很隆重，并邀请了很多围棋爱好者参加。尽管不太可能有当年的轰动效应了，但开幕式之盛况，中国棋迷对这个比赛的热情，还是让参加“富士通杯”8强赛的3国高手吓了一跳。

擂台赛的揭幕战比“富士通杯”8强战早两天开赛。擂台赛开幕式中，梅泽由香里正在用中文接受张大记者的采访。

“这是我第1次代表日本参赛，很兴奋，也很紧张，希望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

作为中方副帅，李小强当然也在现场。张大记者采访完梅泽由香里之后，又装模作样把话筒举到李小强面前，让他谈谈对揭幕战的看法。

李小强含笑看着梅泽由香里一眼：

“虽然日本女先锋具备一定实力，但她想要战胜华老师的话，基本上……很难。”

李小强说的是事实。本次中国队的女先锋是华学敏，作为去年的全国女子冠军。华学敏是国内实力最强的几位女棋手之一。梅泽和她相比，实力上确实相差一个档次。实际上和男子围棋相比，这年头的中国女子围棋非常强大，强大到完全处在独孤求败地步。梅泽现在是初段，而华学敏是七段。哪怕到了后世，能和男棋手同台竞技升到高段的女棋手都没有几个。而这个年代的中国女子围棋，高段棋手一茬接一茬。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日本女棋手根本就不敢跟中国女棋手玩，她们高挂免战牌。

事实上，这也是中国女子围棋陷入窘境的原因之一。由于没有对手，那么关注度自然就会下降，缺乏关注度，各方面的投入也就跟着减少。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下，中国女子围棋的日子当然是越来越难过。从这个角度来看，擂台赛能够保留一台女子围棋，也算是为改善中国女子围棋的环境出了一点力。

虽然李小强阐述的是一个事实，不过张大记者看来不死心：

“这次的日本女先锋可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你对她的棋风特点应该很了解，难道你就认为……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围棋中有个说法，叫做‘三子之内有胜负’。实事求是的说，双方的确存在一定的实力差距，但也不可能有3个子这么大，既然是比赛嘛，那机会肯定是有，如果她在比赛中能做到……”

“做到什么？”

见张大记者步步紧逼，并且在提问时候还挤眉弄眼。李小强终于醒悟过来，这个时候还看不出张大记者的别有用心，那李小强就真是傻瓜了：

“这个问题嘛……我好像不方便说吧，我现在好歹也是中国队的副帅，我如果公然给她支招，这不就有通敌的嫌疑吗。”

“哈哈哈哈。”

整个会场笑成一片，不仅加藤正夫等人笑了，就连华学敏都笑着起来：

“没关系，小强你就说出来吧。都说小强下棋最有办法，我其实还真想听听，你到底会支什么样的招。”

大庭广众之下，李小强自然不肯让别人继续调戏。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梅泽由香里“支招”。嘻嘻哈哈应付几句，说说“希望双方都下出好棋”之类的废话。李小强就摆脱张大记者走到台下。

下台时，李小强无意中看向梅泽由香里。正好梅泽由香里也看了过来。

见李小强的目光扫过来，梅泽装模作样对李小强飞舞一下小拳头，她好像还对李小强说了一句话。

当然，梅泽的话是无声的，但李小强看懂梅泽由香里的意思。假如她说的是中文的话，看她的嘴型，那么梅泽对自己说的3个字应该就是：

“小气鬼……”

“小气鬼就小气鬼，小气鬼也不能说。”李小强在心里苦笑道。

开幕式结束后第2天，擂台赛的揭幕战正式打响。比赛的水平自然不算是很高的，不过毕竟是一场国际比赛，在观战室中，也来了很多棋手和记者捧场。

当然，最关注本场比赛进程的，是常韧圣。擂台赛的赛制一直没变，两个国家轮流下，一次下2盘。常韧圣作为中国队第2位上场的选手，这场比赛的胜负，将决定他第2场要不要上场。因此他特别关注一点也正常。

比赛进行到下午，观战室渐渐变得热闹。

“真不知道小常你紧张什么，看你那一惊一乍的。嘿嘿，要我说啊，你这个状态真不行，假如你后天真要上场的话，我看就凭你这状态，没准真要酿成一出惨剧。所以我说哥们，你现在要做的是淡定，淡定，别跟个小孩似的紧张兮兮。”

这样和常韧圣说话的，是赵大宝。京城几年，中国棋院就是他第2个据点，他和常韧圣他们也是熟的不能再熟。因此他用这种语气和常韧圣说话一点都不奇怪。一些不常来棋院的记者，还以为赵大宝也是某自己不熟悉的青年棋手。

面对赵大宝的调侃，常韧圣也不在意，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都说女棋手的比赛更刺激，我以前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看了这盘棋以后，感觉还真是这样啊……”

女棋手比赛的一个特点，相对来说就是起伏比较大，形势优劣随时逆转，像过山车一样比较刺激。比如说今天这盘棋，由于实力上的差距，到目前为止依然是华学敏的形势占优，但在前面的进程中，也不能说梅泽由香里全无任何一点机会。甚至可以说，她的机会多多。

因此在研究室中，大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假如梅泽下在某处某处的话，没准小常后天还真的要出场了……”

这话别人可以开玩笑，但常韧圣本人却不能当开玩笑，他要做好随时上场的准备，因此他显得投入一点也很正常。

比如就在刚才，在赵大宝调侃常韧圣之前，梅泽就刚刚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她有一步不算太难的手筋没看到，从而错失了领先的机会。

“我说小胖，看来你带徒弟的本事也很一般嘛，像刚才那个手筋，连我这个水平都能看得出来。可你这个徒弟却不行。喂，据说你能让你这个徒弟2子，你以后也甭想老找我报仇了，你以后还是帮我牵牵线，让我和你徒弟分先下一盘如何。”

面对嚣张的赵大宝，李小强翻翻白眼：

“这步‘彩凤翻身’，你确定你能在实战中下得出来？我看你就别吹牛了吧。我早就说过，在围棋中，你知道的，不等于你掌握的，你掌握的，不等于你在实战中能够运用出来。看到今天这盘棋了吧，这其实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嗯？你说什么？你说这个手筋的名字叫什么？”

还没等李小强把话说完，赵大宝的兴趣显然转到了其他方面，他开始关心起这个手筋的名字。

“‘彩凤翻身’，在玄玄棋经中，这个手筋的名字叫‘彩凤翻身’。怎么样，不学无术了吧，你连这个手段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上去也能行？”

“嘿嘿，‘彩凤翻身’？这个名字我喜欢……”

说到这里，赵大宝突然对李小强眨眨眼睛，他用家乡话对李小强说了一句：

“林梦雨跟我说，她今天就不过来了，不过后天你比赛的时候，她会到棋院来。”

“……”

梅泽由香里的比赛还在继续。到了下午4点多钟，本来大家都认为华学敏快要顺利拿下的时候，棋盘上却再起波澜。

在形势占优的情况下，华学敏本来只要简单收束就没问题。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对梅泽的一块棋起了杀心，在损了无数的官子以后，最后已经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

这本来是梅泽最后的机会。

在研究室中，常韧圣本来已经再度紧张起来。因为梅泽只要下对一步棋，这盘比赛就很可能逆转。

只是很可惜……

第9届擂台赛的揭幕战结束后，李小强和赵大宝一起离开了研究室。

“小胖，我感觉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

“你刚才的笑容不对，要怎么说呢……你刚才的笑脸，只能用邪恶来形容。你老实交代，你刚才想起了什么邪恶的事。”

“去去去，我怎么就邪恶了，真是莫名其妙。”

“嘿嘿，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能瞒得过我？你还不快说来听听，你刚才为什么笑？”

“我说你这人真是疑神疑鬼。我跟你说吧，我刚才之所以想笑，是因为我又想起一个手筋的名称。”

“什么名称？就是梅泽最后错过的那个手筋？那个手段又有什么名字？”

“当然，这个名称呀，可比‘彩凤翻身’拉风多了。”

“到底叫什么？”

“真想知道？”

“还不快说？”

“这个手筋的名字叫做……”

“叫什么？”

“玄女磨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