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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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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洛特,你知道蚁巢么?”

“蚁巢?我倒是听校长说过一些。”

回到旅馆之后,夏离鬼使神差地问客厅里的兰斯洛特,本来他不抱什么希望,但兰斯洛特回答得这么干脆,夏离也吓了一跳。

“这不是机密么?”

“是虽然是,但喝多了之后哪里有什么机密呢?”二货老师摊手,“殿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不行么?”

夏离极为上道地送上了塑封的德国猪手,顿时兰斯洛特老爷眉开眼笑,等两包吃得只剩下半包之后,兰斯洛特抬起头,擦了擦嘴说道:

“根据校长对我所说的,蚁巢其实是一个工程的代称。工程的主体其实就在狼之城的下面。”

“是个地下室?”

“不,他要比狼之城大得多……殿下您看得到窗外那一棵树么?相信它倒过来的样子,再放大几万倍,就是蚁巢的模样了。”

夏离艰难地想象着,可不论如何都想不出它的规模究竟有多大,只是心中佩服议会的人果然艺高人胆大,屁股下面都被凿空了,每天晚上竟然还能睡得着。

“其实从根本上来说,是先有蚁巢工程,后有狼之城的。狼之城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蚁巢工程的痕迹罢了。

“群山之上的城市,其实是群山之下无数黑暗洞穴的入口。

“据说,蚁巢本身其实是千年前血族的圣殿——依托于一种特殊的地质构造——我们只能在他的基础上改建它,却无法凭空去创造它。

“二战开始之前,这一项工程就已经开始了,一直延续到现在。这是世界上最庞大的地下工程,无数的隧道连接着无数的空腔,空腔中又修建着巨大的仓库。

“军火、粮食、药品、血货……所有的物资夜以继日地向内运输,车队连成一条长龙。直到最后,里面保存的物资足以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或者说支撑到血族复兴的将来……”

兰斯洛特说完,擦了擦嘴。

“它其实才是真正的狼之城啊,裸露在地面上的,不过是伪装。

“据说最底层还保存了一台计算机。有传言说,当年的橡树岭计划也是因为有了这一台计算机而成功的,没有了它,说不定德国就已经统治世界了……

“不过它是不是真的存在,没人能够肯定,能够接触到它的只有元老院的公爵。

“但就算是存在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的电脑更新换代这么快,都这么多年了,再高端的电脑也烂成渣了,能不能装iOS系统还另说呢。”

夏离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窗外,犹豫着自己是否要为了黑教团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凭什么去呢?他是公爵,早晚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那里,去找那一台老得跑不动了的计算机,正大光明地去搜遍它的硬盘,看它有没有一个角落里藏着父母的秘密。

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你等不及,也等不起。

他不知这样的预感是从何而来,可心中的烦操如野草一般滋长。许久以后,他仰天倒在沙发上,无声叹息。

“殿下你怎么了?”

兰斯洛特窜过来看着他。夏离不习惯兰斯洛特那张老脸离自己这么近,一把将他推开,决定随便换一个话题。

“Fertmier呢?那是什么?”他想到从巴顿口中听到的这个词。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从巴顿严肃的神情中可以感觉到,这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可是他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兰斯洛特僵住了,之后艰难地扭过头来,呆呆地看着夏离,声音都压低了:“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个词?”

“怎么了?这么严肃……”夏离也被他弄得不安起来。

兰斯洛特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那是目前狼之城的戍卫部队啊,自罗马时期就在建制内的武装力量。后来他们效忠了社会,变成了罗曼诺夫家族的王牌刺客团。”

“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夏离一头雾水,“血族应该更喜欢使用意大利语吧?”

“Fertmier是人类的皇帝为他们起的的名字,在法语中,他的意思是农夫。因为从底比斯圣队、马其顿方阵、圣殿骑士团到匈奴人的骑兵,在他们的面前,都像是等待着收割的谷物。”兰斯洛特慎重地看着夏离,“殿下,您不会碰到那些穿黑风衣的人了吧?……最好离他们远一些。他们只会给人带来不详和灾厄。”

“不详和灾厄?”

夏离忽然想起来巴顿身上的黑色风衣。

或许,这么长时间里,在巴顿身上也发生了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但他不论如何都不相信巴顿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害。

思索许久之后还是没有什么结果,夏离烦躁的躺倒在沙发上,却感觉头枕在了一个东西上。

软软的,弹弹的……

夏离呆呆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少女。

在昏黄的灯光下,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典籍,另一只手上端了一杯红茶。

今天的晏小苏看上去不像以前那么严肃,或许是他专注时收起了那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冰冷,或许是看的角度有所不同。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从角度来看的话,自己就好像是枕在她的腿上一样啊……

啊哈哈,开玩笑,不可能不可能,要是真的话,我的脑袋早就被切下来了……

他还没有自我安慰完毕,就听见少女清冷的声音:“殿下,这就是网络上那群被称为OTAKU的家伙最喜欢的‘膝枕’么?

“虽然能理解您对这种东西的好奇,但体验够了的话,能否先从我的腿上起来?”她单手举起手中的茶杯,作势欲倾,把夏离吓得从她身上弹起来,乖乖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仪态端庄。

兰斯洛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晏小苏也没有再说话,仿佛在考虑怎么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夏离顿感压力很大。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座钟嘀嗒嘀嗒的声音,漫长的沉默之后,晏小苏放下茶杯,将书合拢,像是完全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起身回房。

只是在踏上阶梯之前,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夏离:“殿下是在发愁什么事情吗?”

“差不多吧。”夏离老老实实回答,“是有点。”

少女用清澈的眼瞳望着他:“是应当做的事情么?”

夏离苦笑:“我觉得是。”

“那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呢?”少女收回目光,无声地走上阶梯。

知道许久之后,夏离才有些不确定地摸了一下脸。

“她……这是在安慰我?”

按照夏离的计划,蚁巢本来就是非去不可的地方,但关键还是在于:他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呢,还是偷偷摸摸地爬墙进去?

虽然结果相同,但两者后果完全不一样……现在看来,前者已经不大可能了。元老院不可能给自己这么一个年轻人进入蚁巢的权限。夏离委实不清楚那群老头子将各种秘密藏着掖着究竟想干什么,要带到棺材里一起埋掉才好么?

所以,现在只能干一次“溜门撬锁闯空门”的妙计了,虽然后果严重,但就算是被发现了,毕竟自己也是公爵呢,他们总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吧?

夏离掐断了继续想下去的念头,换了个角度,开始考虑如何实施自己的潜入计划。不论如何,今夜的潜入都势在必行。经过了安保升级,以后再想潜进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难题……

虽说他已经知道蚁巢就在狼之城的下面,但入口在哪儿啊?他总不能扛着铁球半夜去挖坑找吧?

思路在这里就被打断了,夏离辗转反侧,痛苦的想了半天,发现没什么线索,只好决定先去找兰斯洛特问问,看看能不能再问到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现在才晚上十二点,按照二货老师那夜猫子习惯,起码要到三四点才会睡。

大厅里,墙角的钟声终于响起。夏离打着哈欠走向楼下兰斯洛特的房间,正准备敲门,就听见室内传出一声隐约的尖叫,仿佛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啊——”

听到的瞬间,夏离的汗毛倒竖——屋里发出那种凄惨的声音的人,除了兰斯洛特那个二货还有谁?!

来不及思索,他后退两步,破门而入。门锁原本就不甚牢靠,在他猛力撞击之下,屋门竟然直接就被撞开了。夏离顺势扑进房间,在地毯上打了个滚,钻进沙发后面的安全角落,然后小心地借着月光观察室内的场景。

套间的客厅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扇窗户大开着,夜风卷起窗帘猎猎作响。隐约的水声从半掩的浴室中传来,还有痛苦的呻吟声。

夏离冲进浴室的浓厚蒸汽中,只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裸男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呻吟,疼得八块装饰性的腹肌都抽搐了。

“劣质装修坑死人啊!”兰斯洛特惨叫。

原本浴缸所在的地方,突兀地破了一个足够一个人钻进去的大洞,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一阵带着腥味的风从里面吹来。

看到兰斯洛特虽然狼狈,但完全没事儿,夏离才松了口气。

可很快,他的面色就变了,抬头看向天花板。

自从得知自己的保护目标在回家路上被刺杀之后,晏小苏什么都没说,但她重新冷峻起来的眼神无疑地写满了“我不高兴”“我非常不高兴”的大字。

这种情况下,出现这种突发事件,夏离只能祈祷自己的未婚妻不要反应过激。

而就在此刻,狭窄浴室中回荡的声音无比清晰。

他已经听到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头顶的某个房间传来,那种轻柔而迅捷、富有穿透性的脚步声令他不禁联想到少女裸足在地板上飞奔的模样。

正常人神经反应的极限为0.1秒左右,但是在人类的血统之中,也有通过数时代几百年的努力,将极限践踏在自己脚下的奇迹。安托瓦内家族所传承的退魔之血可以通过调整身体的内分泌和使用特殊的运力方法,在专注的情况之下,令自身的神经反射时间无限地逼近0.01秒。

而在晏小苏的身上,作为神圣之女的异变血统,她则能够时刻保持这种反射速度,也就是说,在任何变化发生的瞬间,她都能够从容地做出应对,乃至反击。就像是现在……

宛如沉重刀斧拖曳在地上的凄厉声音响起,那种令人发冷的低沉声音从楼上的地板横贯而过,甚至穿过了墙壁,停在了他们的头顶。

然后,一道粗糙如锯齿的剑锋贯穿了天花板,在天花板上切出一道壁纸的裂痕,只需要再补一刀,少女就能够从天而降……

万幸,在最后的瞬间,夏离高声尖叫。

“不要下来!”夏离大喊,“下面没事儿!只是兰斯洛特的脑袋磕在浴缸上了……哦,他什么都没有穿……”

刀锋停滞,闪过一道寒光,像是少女愠怒的眼神。但很快刀就收回去了,没有再出现。但夏离已经可以想象楼上一片狼藉的景象了。

而且……兰斯洛特楼上就是他的房间啊!晏小苏一路横拆过来,现在要让他住哪儿啊?!

想到这里,夏离忍不住就有些恼火,踢了一脚地上呻吟的老师,恶狠狠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闲着没事惨叫干什么?”

兰斯洛特揉着脑门上的淤青,扯过一条浴巾裹住身子,宛如残花拜柳一般哽咽着:“我洗着洗着,觉得浴缸下面有些松,就忍不住跳了两下……”

夏离看向浴缸上的那个大洞,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屁股下面就破了一个洞啊!好可怕啊!” 兰斯洛特热泪盈眶,“我以为我碰上了什么章鱼触手怪、浴室狂魔,要把我拖到奇怪的地方去啊……”

“什么章鱼怪这么重口味,要把你拖进地洞里去啊!”

夏离再次被这个家伙的自恋程度击穿了下限:“洗澡就给我好好洗呀!”

“要我说,临时修建的别馆就是靠不住啊。”兰斯洛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我可是打听过了,公爵您的住所是在两个月之前临时给盖起来的,各种省料省工夫,看起来漂亮,但质量各种不过关……绝对是违章建筑啊。”

“住几天就行了,你还打算长住啊?”夏离浑不在意自己的待遇,只是捏住鼻子,皱起眉看向浴缸里的那个大洞,“好臭……这究竟是通向哪儿的?”

“不知道,地下?下水道还是哪里吧?”

兰斯洛特耸肩,准备穿衣服。可夏离听到他的话去愣了一下,在他走出浴室之后,夏离犹豫了片刻,将头探进洞中,只看到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管道,足够一个人匍匐前进,前面不远处就是出口。他忍着恶臭又钻进去一些,将头探出通道口。

根据他的判断,这个管道应该连着他们的下水口和整个狼之城的下水道。可是下水道的规模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两边的走道都足够两个人并行。

当他无意中扭头时,却在漆黑的墙壁上看到隐约的字迹,那是用惨白色的冷峻字符标注的代码。

——FORMICARY.03.019。

那一瞬,夏离的瞳孔紧缩。

“蚁巢?”

子夜一点钟,一个从头到脚都严密包裹起来的人从通道中艰难的挤出来,才钻出来一半,他像是卡住了一样陷入停顿。

经过艰难的挣扎之后,他终于连着手中的背包一起挣脱了束缚,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啪地掉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声。

“哎呦!”

沉重的背包掉在了,她的头上,他捂着头在地上翻滚起来,在挤压中背包敞开了口,改锥、扳手、老虎钳等工具滚落出来。

很快他就从地上爬起来,将脸上错位的“床单头罩”扶回了原位,将自己从工具间顺来的工具一个个塞回背包。

“唔,按照电影里说的是怎么来着?”夏离隔着头罩挠着头,恍然大悟地低头,“先对表。”

然而他发现,自己既没有人可以对表,也没有表可以对,只能悻悻地放弃了这个念头,提起背包,蹑手蹑脚地走向前方。

在一个小时前,他以“兰斯洛特害得自己的房间不能住了”为借口,将兰斯洛特强行赶到客厅里,自己霸占了他的房间。

稍微整理了一下东西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从浴缸里跳下来。

可惜,这里跟他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空旷的下水道一片黑暗,哪怕是打着手电筒都看不到多远,夏离只好顺着墙壁先试着往前走,可是越走越心里发毛。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是当他回头看向背后时,却只能听到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滴水声和下水道里空洞的风声。

也不知是不是下水道中的回音,夏离总觉得隧道中有两个脚步声,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是回荡在风中的微弱声音,像是踩在水泊中,风中带着一丝浮臭的味道。

想到这里,夏离毛骨悚然,后背贴墙测行了好久之后他才确定自己背后确实没有人。可当他转身准备直行时,却看到一张黄色的悬浮在空中的诡异狰狞的笑脸。

“啊!救命呀!!”

他忍不住发出尖叫,却被对方一把捂住:“嘘!”

夏离惊魂未定的看着对方这才发现,笑脸悬浮在空中其实是因为对方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来而已,诡异狰狞是因为对方还戴着半张面具,黄色是因为……他手电筒的光啊!

“你、你是什么人?!”

夏离战战兢兢的问,对方指着自己的面具,嘶哑的说道:“我是蝙蝠侠呀!”

“……”

不知道为什么,夏离忽然觉得这种对话风格似曾相识。

对方似乎将夏离的沉默当做疑惑,连忙解释:“你没听说过么?Batman,黑暗骑士呀!我还有一辆很拽的车呢……”

“你是蝙蝠侠,我还是超人呢。”夏离忍不住打断他。

“那你胸口怎么没有S?”蝙蝠侠指着夏离的胸口,看着他随便用绿色床单绑成的紧身衣,嗤之以鼻,“我看你浑身绿油油的,顶多算是个水行侠!”

夏离一愣:“水行侠是哪个?”

“人气最低的那个。”

对方不耐烦的抢过了手电筒,闷声问:“小子你是悄悄潜入这里的,对吧?”

夏离呆滞点头。

“真巧,我也是。”蝙蝠侠点头,掏出了一把手枪顶住他,“带路!”

“蝙蝠侠不是不用枪的么?!”夏离欲哭无泪。

“你还是水行侠呢!你怎么没有叉!”蝙蝠侠用枪管从背后捅了夏离一下,“别废话了,快走,我可是人气角色,耽搁不起时间。”

“……”

夏离很明智地将“我也不认识路”这句话吞下去了。在漆黑甬道中,只有低沉的脚步声在回荡,从墙壁下侧打开的出水口中吹来阴冷的风,带来低沉喧嚣。

隐约能够分辨出那是打桩机和电钻等设施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在岔路密布的地下网络中,他只能胡乱猜测那些复杂的岔路究竟哪一条才能通向下层。

幸运的是,一路走来,他似乎都蒙对了。

于是,蝙蝠侠和水行侠两个冒牌超级英雄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脚下的积水,在黑暗中前进。

路过的锈蚀栏杆和铁丝网都被夏离用老虎钳撬开了,在碰到精密的锁具时,蝙蝠侠就会用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两个奇怪的发夹搞定……

别的不说,溜门撬锁这种事这个家伙倒是很精通啊……

抬头看墙壁上的标志,夏离发现他们一路走来已经渐渐的进入地底深处,标志已经变成了FORMICARY.06.311。

“Hard Rock Hallelujah!Hard Rock Hallelujah!”

在他的背后,蝙蝠侠哼唱着谁都听不懂的重金属摇滚,唱到高兴的时候还忍不住扭动身子,斗篷下面各种零件互相撞击,叮叮当当好似伴奏?

“这么快呀?看来你果然很识路嘛。”蝙蝠侠端详了一下墙上的编号之后,摸着下巴夸赞,“这么快我们就已经进入疏散通道了。”

“扩散通道?”

“对啊,墙壁上写的很清楚嘛。”

蝙蝠侠指着标志:“01是正式的入口和通道,02是电路和附属设施检修点,03就是外部的出水设施……到了06就变成备用的疏散通道了,必要时这里也可以用来运货,但恐怕要到蚁巢完全启动的那天才会用上。”

说完之后他大力地拍着夏离的肩膀:“水行侠,你干的不错啊!”

“呃,谢谢……”夏离怨念地点头,“但你连这都清楚,真的没有地图么?”

“别开玩笑了朋友。”蝙蝠侠抠着鼻孔,抱怨道,“蚁巢本来就是仿照圣地的圣殿结构建造的,号称血族的新圣地。当初建造完毕之后,所有参加工程的工匠都被填在砖头缝里了好么?哪里还有地图这种东西?”

夏离傻眼了:“那议会怎么认路?靠死记硬背么?”

“靠血脉传承的记忆和感应啊。”

蝙蝠侠疑惑地看向他:“你不知道么?有资格进入这里的人全都是当初参与建造的血族的后裔。那一代的议会中,所有拥有爵位的人都根据自身爵位的高低在五层迷宫里蚀刻下了自己的血印,只要进入一定的范围,就绝不会迷路,靠蒙都能蒙对……”

“这太神奇了一点吧?”面对目瞪口呆的水行侠,蝙蝠侠只是耸肩:“都什么时代了?你当成一种生物信息素就行了,蚂蚁的那一套比血族的复杂多了……不过你下到这么深了还没有迷路,看起来你的血统纯度不低呀?是哪个大家族的后人么?”

“呃,呵呵,还行还行。”夏离尴尬地笑起来,“已经没落的小家族而已啦。你呢?”

“那在外面,你可要跪地参拜我了。”

蝙蝠侠豪迈地拍着胸口:“你可以叫我斯图亚特的公爵殿下!”

“噗!”夏离一口老血喷出来,扭头问,“什么?!”

“被吓到了?啊哈哈,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蝙蝠侠得意地笑起来,“不过不要怕,我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你就不用跪下了,好好做事就行,我出去之后会提拔你的!”

呵呵。

夏离面罩之下的表情抽搐起来,你是斯图亚特公爵那我是谁?!信你说的是实话,还不如信你是蝙蝠侠呢!

夏离低头看了看他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很明智地啥也没说,埋头带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复杂的岔路中彻底迷失了。现在道路已经越来越窄,到最后只容得下一人侧身前行了。

“我们没有走错路吧?”

夏离话还没说完,就碰的一下撞到了墙上,发出痛呼。

“我们没走错,这条路就是这样……”

蝙蝠侠,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半天,认真点头:“你看到墙上的FORMICAY.09.006了没?我们已经走到地下二层的通风管道里啦……按理说,这里应该有一个洞啊。”

“洞?”夏离愣了一下,环顾四周,“你说的是洞是不是一个长宽大概有一米,上面罩着一层烂铁丝网的东西?”

“对呀对呀,在哪儿?”蝙蝠侠,奋力跳跃,努力的想要在更高的地方寻找通风口。

“……呵呵。”

夏离无语,看着这个一百多斤的家伙不断跳跃的滑稽样子:“就在我们的脚下。”

话音未落,年久失修的铁丝网在蝙蝠侠的蹦跳之下砰然断裂,两个人尖叫着滚入了黑暗里。一路上翻翻滚滚,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在了一片轰鸣声中,眼前出现了微弱的光。

幸好蝙蝠侠的身体垫在下面,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此刻他正在抽搐,不知死活。

电钻和混泥土搅拌机的轰鸣声掩盖住了他们的尖叫,夏离躺在地上,茫然地向四周看去。

他们面前就是通风管道的外面,两台凿岩机正在突突突地轰鸣着,将地上凿出一条电路铺设管道来。

好几双沾着泥浆的胶皮靴在洞外走来走去……从地洞里看出去,竟然是一个施工现场。

“我们到啦?”蝙蝠侠从夏离屁股下面爬起来,大力拍着夏离的肩膀:“干得好,水行侠。”

“还没完呢。”夏离回头一看,发现上面是一个笔直的通道,后路已绝,“你想好怎么爬出去了么?”

“那还不简单,你看那个人。”蝙蝠侠爬在洞口旁边,鬼鬼祟祟地指着那个指挥工程的男人,“所谓擒贼先擒王……”

夏离定睛看去,不禁愣住了,那个银发烙成卷状,一副中世纪绅士做派的男人,他白天才见过。

“威廉?你认识他?”蝙蝠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香蕉,竟然就在施工现场吃了起来,显然进入了看戏状态。

夏离点头:“嗯,白天的时候他不是还和……呃,和你起过冲突么,殿下?”

“对啊!”冒牌公爵殿下反应过来,拍了一下大腿,压低声音说,”这孙子忒可恨,等一下找个机会我们揍他!”

夏离无语点头,心中吐槽:其实你想要模仿我的心情我是很理解的啦,但你没必要学一口东北口音的英语来跟我讲话啊。

就在两人低声议论时,施工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威廉带领工人开始向着下一条通道进行线路铺设,一个白发的老人截住威廉,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就避开人群,找了个僻静角落低声交流起来。

“但你们没必要站在我们通风口旁边聊天吧!”

夏离心中吐槽,看着洞口外面的两双皮靴,侧耳倾听。

不安的威廉压低声音:“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有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我?”

老人似乎不大习惯这里尘土飞扬的环境,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掏出手绢捂住嘴,才发出苍老的声音:“我们今天给了你那么好的机会,结果却完全没有达到效果。你让那位先生很失望,威廉。你只道要将一把陶瓷手枪带进打议会有多困难么?”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亚当在护着他,你知道,他是下一任副议长的候选人。”

“但亚当可不会随时都跟在他身边!”

“你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威廉,否则你那个没落的家族就只能永远呆在这种泥水沟里,在议会需要盖房子的时候你们才会被人从地洞里叫出来!”

每天和水泥石灰打交道的日子不好过,威廉,你说对吧?”

面对老人的叱喝,威廉无言以对,双脚有些不安的变换着方位,许久之后咬牙点头:“我明白了。”

老人低声叹息着,伸手拍了拍他塌下来的肩膀:“威廉,明天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他将一把匕首塞进威廉手中:“就算是杀不死他,我们也必须让那个败北主义者滚出议会,你明白么?否则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都会被那群有了公爵支持的败北主义者打压,直到他升入元老院为止。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

“我知道了。”

威廉的手颤了一下,用力的将匕首握紧。

隔着墙侧耳倾听的夏离还来不及发脾气,就听见身旁愤怒的低语:“不能忍,不能忍啊!”

夏离一愣:“怎么了?”

“他们说要杀我啊!”蝙蝠侠指着自己,一脸杀气。

“……你倒是挺入戏。”夏离怨念,“那你打算怎么办?”

“哼,本公爵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呀!”

蝙蝠侠怒吼一声,竟然当场跳出了通风口。夏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忽然从威廉屁股后面钻出去,忍不住捂住脸,不忍心再看。

从这里往前走几米,拐个弯就有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要威廉大喊一声“有刺客”,他就会被一群肌肉大汉群殴到不能看呀!

夏离还来不及准备跑路,就听见威廉慌乱的声音:“来……”

紧接着,便是紧密的“嗞嗞”两声,威廉和老头竟然已经倒在地上抽搐起来。夏利小心翼翼的钻出去看了一眼,才发现蝙蝠侠正一手抓着闪烁电光的手枪,兴奋的摆着架势。

“电击枪?”夏离看着他手里原本用来威胁自己的武器,顿时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欠费。

“对呀。”冒牌公爵殿下兴奋的点头,“用移动电源做的你信不信?”

“信你才有鬼啦!”

夏离有些不解恨的踢了晕厥的威廉一脚,却看到墙上已经被那个神经病蝙蝠侠用喷漆涂了一行大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夏离

夏离忽然觉得,干脆还是和他拼了算了。

好说歹说,那个家伙总算放弃了“好汉做事要留名”的想法,万分不情愿的将名字涂掉了。他在那两个人的身上一阵乱翻后,成功地翻出两枚形状奇怪的钥匙,看起来有巴掌大小,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泛着铜光。

“拿着。”蝙蝠侠将钥匙塞给夏离,“等会就要用它了。议会除了核心的地方用电子锁之外,其它地方都是用的物理锁。看这个钥匙的规格,应该这一条通道都能够畅通无阻……”

“碰上电子锁怎么办?”

“碰上再说。”

蝙蝠侠用喷漆在威廉身上喷了一大通,临末听到有人来了,才带着夏离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黑暗的岔路中。

深夜。

蚁巢的最上方,入口处。

年轻的男人坐在广场的椅子上,专注的看着夜色中一成不变的风景,手杖斜斜地搭在腿上,看起来懒散又静谧。

寂静的广场上,只有他轻声哼唱着什么调子的声音。偶尔有飞鸟被他的眼神惊起,扑楞着翅膀,消失在远处。

戍卫蚁巢的血族们静静地站在远处,没有接近的意思。只有一个负责传递消息的男人跑步过来,在他身后弯下腰。

“亚当先生,我们这里发生了一点意外。”

歌剧的哼唱被打断了,亚当扭头:“施工意外还是入侵者?”

“入侵者。”男子言简意赅,”三分钟前有人发现两名负责监工的议员被打晕在第三层,身上的钥匙也被摸走了。安全主管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调动Fermier?”

亚当微微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交给我就行。”

他起身,从椅子扶手上提起了自己的西装外套,还有手杖:“议会不会想要让罗曼诺夫公爵的戍卫队进入蚁巢的。”

他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我先下去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亚当懒洋洋地将西装披在肩上,走进了回旋楼梯之下的黑暗中。

在地下。

当夏离用尽所有力量将面前古旧的 大门推开时,看到古旧的道路已经布满尘土。在通道的尽头,一扇被灰尘覆盖的金属大门显露了一个角。

“啊,走到头了。”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蝙蝠侠,“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蝙蝠侠鬼鬼祟祟的伸过头来,压低声音:“嘘,小心警卫……”

“就算是有警卫也不会往这种地方安排吧?”

夏离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几乎有一指厚的积灰。这条路恐怕都已经被议会遗忘了,不知道已多少年没有人通行,空气中充满了陈腐的气息。角落里还有一只老鼠的骨架。老鼠都能饿死的地方……夏离打死都不信这里能藏着人。

除非这里像传说中德国人修建的下水道一样,施工时将各种零件用油纸包好后埋下去,半个世纪之后重新挖出来还能光洁如新……

不知道是夏离他们一路上走的路线太偏了,还是蚁巢的管理太过混乱,一路走来,竟然除了威廉他们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估计议会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公爵级的内奸带着外人钻进最下层。好几次铺设线路和安装设备的人都和他们檫肩而过,而追踪他们的警卫竟然都被绕迷路了……

这个家伙七扭八拐地在蛛网一般复杂的地下通道中乱跑,竟然找到了一条通向核心的最短的路……碰上这种事情,真是让警卫们悲愤又难过。

就好像是温泉关前面三百个无敌的斯巴达壮汉结阵准备大战薛西斯,结果有个内鬼找到波斯人说,我带你们抄近道去……

“你有办法么?”

蝙蝠侠凑到铁门上,认真的拍了半天之后扭头看夏离。

夏离捏着鼻子,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脚下不断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就像是什么骨头被踩碎了。

在观察了封锁的大门之后,夏离摇头:“这门的型号我在家看过,起码有半米厚,而且除了刷卡之外还要输密码。想要打开它,要么你跟我说你有炸药,要么你能把身份卡和密码找着……但我看,这种地方用炸药,门没炸开,天花板就塌了。”

“炸药?”

蝙蝠侠蹲在大门旁边的输入器前,头也不回地问:“要什么炸药?最恨你们这种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只会蛮干的人,我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

“所以说你入戏太深了啊。”夏离小声嘀咕,却听到蝙蝠侠面前的输入器上传来了清脆的启动声音。

时隔多年,那个输入器竟然还能用。蝙蝠侠从裤兜里摸出一张被胶带缠了好几层的卡片贴在上面,然后手指在密码盘上用力按了好几下。

“咔嚓”一声,门开了!

“啊?”夏离目瞪口呆,“你是怎么开的?”

“刷卡啊,随便一刷,乱按一下就开了。”蝙蝠侠晃了晃手中的卡片,夏离从他手里接过,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半天,闻了一下之后顿时怒摔:“这明明是薯片里送的刮刮卡啊!还带着一股子椒盐味呢!”

“对呀!”蝙蝠侠拍着大腿感叹,“所以议会的安保措施确实应该加强了啊,你看,血族重地的大门,竟然随便弄一张刮刮卡就可以搞定……”

“那这个呢?”夏离指着他手里同样被一团胶布裹起来的东西,除了两个简单的USB插口之外,完全就是一大堆电路板和线路拼接在一起的奇怪装置。而且电源还是外接,一根细长的线直接连在电击枪上……

“解码器啊。”蝙蝠侠理所当然的回答。

“呃,解码器不会是你用什么东西自己做的吧?”

“哎哟,没想到你挺聪明啊,竟然学会举一反三啦!不错不错!”蝙蝠侠大力拍着夏离的肩膀,一脸夸赞。

“看来你很有做助手的天赋呀,罗宾!”

夏离无语:“我刚刚不还是水行侠么?”

“现在你升职了!”

蝙蝠侠又拍了拍他两下,昂首挺胸推门而入,浑然不怕门后埋伏着三百个刀斧手,等他进去之后一拥而上把他砍成几百段。

可是门后的大厅里只有黑暗。

在手电筒光芒的照耀之下,这里仿佛是一栋废弃的别墅。

两侧布满裂痕的楼梯呈曲线状连接二楼,在大厅的角落里,还摆着古老的座钟,指针早已经掉在地上,没有人再为它上发条。

就在大厅的正中央,地板上摆放着一座怪异又庞大的建筑模型,看上去像是某种溶洞地形的剖面图,可是当夏离看清楚后,却忍不住心中发毛……

那赫然是蚁巢不知道缩小了多少倍的详细建筑图!

尘埃飞扬着从手电筒的光芒里飘下,带来隐约的歌声。那是充满了旧时代风情的华丽歌剧腔,在一片昏暗里,带着从时间深处穿梭而来的魔力,将夏离包裹住了,令他心脏狂跳。

“看那鲨鱼,它有尖牙,那副尖牙戴在脸上。而那麦奇,他有把刀,但那把刀总是暗藏……”

那个赝品蝙蝠侠却似乎对这样的曲调分外熟悉,竟然五音不全的哼唱起来,歌词中带着残忍的意味。

“喂,你究竟在唱什么?”夏离踢了他一脚。

”这个?”蝙蝠侠疑惑的指着乐声传来的方向,“你没听过么?<<暗刀麦奇之谋杀叙事曲>>,这个原先是<<三便士歌剧>>的选段,当然,也有人叫他<<乞丐歌剧>>……稍微对爵士乐和歌剧有些了解的人都应该知道吧?”

“我不是说这个歌剧,我是说,这里都已经这么多年没人来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在放这种东西?!”夏离压低声音,惊悚的看向四周的黑暗。

“很简单咯,他放的嘛。”

蝙蝠侠信手一指,指向黑暗中的一张椅子。黑暗里传来清脆的声响,就像是老式台灯的开关被拧开,昏暗的光芒亮起,照亮了那个靠在椅子上的年轻人。

在黯淡的光芒里,他的眼眸深碧,头发璀璨如金。令夏离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不妙……

“不速之客们,晚上好。请恕我不能欢迎你们的光临。”

名为亚当的年轻人靠在布满尘埃的沙发上,静静地凝望着两位来者。在他身旁,老式的留声机上破旧的黑胶碟盘缓缓转动。

“看来还是两位喜欢角色扮演的客人啊。”当他看清楚两人的装扮之后,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一个是蝙蝠侠,一个是……绿灯侠?”

“是水行侠!”冒牌蝙蝠侠纠正道。

夏离勃然大怒:“你刚刚还说是罗宾呢!”

“……重点不在这里吧?”亚当低声叹息,起身,慢条斯理地从手杖中拔出剑,“希望两位不要反抗,这样我也会轻松一些。毕竟这里也是亡魂栖息之地,不要惊扰了死者。”

夏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却踢动了一条粗大的铁链,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夏离顺着铁链看去,只看到在大厅的另一张椅子上,竟然还靠着一具骷髅。他张大嘴巴,仿佛临死之前在大笑,破碎的眼洞中漆黑一片。

铁链锁着他断裂的腿骨,此刻夏离的踢动却将他整条腿骨都扯下来了……

“刚说不要,结果就惊扰到了。这是好莱坞的商业片么?”蝙蝠侠忍不住捂脸吐槽,喂,那个长得很帅的朋友,这里关着的是谁?”

“柯尔里奇?卡特。”亚当伸手将死者的头骨摘下来,顶在指尖旋转,“他是个疯子,但又是天才设计师,完美继承了天平家族的血统。

”他被授命设计蚁巢的主体结构,但自从蚁巢的主体建筑完成之后,他就被囚禁在这里,度过了几百年。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了……”

“如果两位束手就擒的话,倒是可以在黑牢里与他做个伴,当然这里还有很多寂寞又可爱的男孩子……”

“男孩子个鬼啊!血族都是一帮老鬼吧!”

夏离哑着嗓子低声吐槽。

“看来这位……水行侠先生对血族的情况很熟悉啊。”亚当手中转动着头骨,缓步上前,“让我猜猜看,那个看起来像是床单缝制成的面具下面,是否是我认识的某名议员呢?”

“你们见过?”蝙蝠侠扭头低声问。

“绝对没有。”夏离昧着良心摇头,抬头看着执剑渐渐走近的亚当,“现在怎么办?”

“我看多半打不过,但我已经找到它致命的弱点了!”

蝙蝠侠拉着夏离倒退:“你看到两边的两条通道了没有?等会看我信号,我俩分头跑……他只有一个人,绝对追不上我们两个!”

“这算个鬼的弱点啊,万一追我怎么办!”

“那就算你倒霉咯。”

蝙蝠侠摊手,忽然低声喊道:“预备……走着!”

还没等夏离反应过来,他就一溜烟地跑进左边通道没影了,夏离和亚当都愣了一下,前者没料到她这么混蛋,后者也低估了这个家伙的丧心病狂。

所幸,夏离的承受能力在兰斯洛特身上早就锻炼出来了,眼见他向左,便向右发足飞奔。

曾经被康斯坦丁锻炼出来的长跑能力救了他一命。或许亚当是觉得蝙蝠侠才是主要人物,或许是真的因为夏离跑得太快,亚当没有追上来,但夏离直到拐了好几个弯之后,依旧能够感觉到一道剑锋一般的目光紧盯着自己。

依照着他在大厅中曾经看到过的蚁巢模型,夏离结合自己的瞎蒙技术,夏离结合自己的瞎蒙技术,一路势如破竹的向下。

越往下走,整个蚁巢的科技感越强,不知何时,整个走廊都已经变成钢铁的,头顶上的白炽灯散发出冰冷的光亮。整个通道里只有夏离一个人在狂奔。在无数的岔路和大门之间,夏离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乱转,又好像很久之前来过这里,心中有一个声音指引着他向下,向下,再向下。

直到最后,停在了通道的尽头。

这里已经再没有其他岔路,深入大地之下的通道中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嗡嗡声。通道尽头是一扇看起来普通又厚实的橡木门。

“看来就是这里了?计算机的存放地……”

夏离下意识地攥紧兜里的U盘,犹豫了一会之后,他毅然推开门,抱着就算是门后有几百个持枪的精悍军人也阻挡不了他寻求真相的决心。

可他推开门之后,还是愣住了。

旧金山,长者信仰学院之外的酒吧,此刻酒吧已经打烊。

昏暗的灯光下,便衣神父史密斯坐在吧台后面调酒,当银色的调酒壶终于停止旋转之后,他拧开盖子,将澄澈的酒液倒入酒杯中,又把修女的手打掉。

“别闹,还没好。”

他将柜台下面的烟丝盒打开,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卷了一支烟,用火柴点燃之后,将燃烧的火柴凑到杯口上。火焰从鸡尾酒上跳起,舞动。

“好了,特调的鸡尾酒,慢慢享用。这是你这个月的最后一杯了。”

史密斯吐出一口烟,无视了修女的抱怨。

“这个月明明才过去四分之一而已。“修女罔顾自己一周喝掉几十杯的现实,顿时失去了干劲。

发现抱怨了半天没人听之后,她端起酒杯准备豪迈一点全都喝光,却又被史密斯打了手。

“祈祷词呢?”

史密斯将烟卷按灭在烟灰缸里,斜眼看着她。

修女认输一般闭目祈祷,三言两语将简洁版祈祷词练完,然后满脸不开心的端起酒杯豪饮。

酒保史密斯叹息了一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阿门。”

“算一算时间,那个家伙也应该进入蚁巢了吧?”修女趴在桌子上,端着空酒杯说道,“真的能成功么”

史密斯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军团长说会有人配合他,那就应该没问题。”

“军团长真的很在意那一台计算机?”修女一脸好奇地问,“但就算是一台计算机,也存不了多少东西吧?况且这么多年了,科技更新换代这么快,十年前世界上最厉害的电脑,也不如现在两个手机串起来的计算速度快吧?”

“谁知道呢?”史密斯抽着烟,淡淡地说道,“但恐怕也是很忌惮那个东西的存在吧?否则,也不会想要毁掉它。”

“……毁掉?!不是盗取么?”

“当然不是。”史密斯摇头,声音像是铁片在摩擦,“那个U盘里面装的全都是电脑病毒,足够在一分钟内毁掉任何电脑。然后,顺带启动蚁巢的自毁程序……”

“那样的话,那个小孩子岂不就……”修女愣住了。

“他不是小孩子,茉莉,他是公爵殿下,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的血统在他出生之前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史密斯不再像以前一样微笑了,神情冷硬得像是一块冰:“他的懦弱让你产生了他是个孩子的错觉。任何人都有年轻的时候,但任何人都会成长和变化,迟早有一天,他会变成我们的敌人。”

修女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将杯子甩在桌子上,转身准备回房睡觉。

正在这时,敲门的声音响起,两人皱起了眉。

敲门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足够的礼貌和稳重,也带着仿佛要持续到海枯石烂的耐心。直到许久之后,修女烦躁地冲到门后大喊:

“打烊了!”

“我知道。”

门外传来清冷的声音,漠然而镇定,带着贵族式的优雅和冷漠。银发的男人站在月光下,眼神却冰冷得像把刀。

“但是,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交流一下,在你们临死前。”

下一瞬,有极薄的银光从门闩上划过,大门开了。风带着凛冬的寒意卷进来,修女快速地把抢上膛,将枪口对准了来客。

来者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枪,或者说,完全不在乎,名为康斯坦丁的男人迈步走进酒吧,风带着大门在他背后关闭了。

“或许,你应该叫她先把枪放下,在我面前,这样或许会或得比较长。”

“康斯坦丁,许久不见,你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楼梯之上,传来低沉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宛如铁靴踏在青砖上,铿锵有力。当那个男人从楼上走下来时,就连严阵以待的修女都露出错愕的神情:“军团长阁下?”

黑教团的主宰者,数万猎魔人的领袖,被称为“军团长阁下”的男人,就此抬头,带着半边森冷面具的脸孔上,勾起似笑非笑的神情。

“别生气,那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他轻声说,长袖中却滑出一把短刀,猛然向着沉默的秘书掷出,尖锐的啸声里,他沙哑的声音传来:

“这才是动真格的!”

狼之城,蚁巢低层。

“You know you love me,I know you care.You shout whenever,and I’ll be there…”

当夏离冲进地下机房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竟然是贾斯丁?比伯的歌声?

空旷的房间中,此刻已经是一片混乱。地上留下一片灰尘的痕迹,就像是很多家具都搬走了,地毯卷起堆在墙角,塞满杂物的箱子敞开口放在门边。角落的椅子上,有些年头的音响还在放着流行歌曲,但音质已经不堪入耳。

在近乎嘈杂的歌声中,少女背对着他,半跪在地上,左手举着一个甜筒,手忙脚乱地翻着箱子里的东西,根本没有察觉到夏离的到来。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长得有些夸张的裙摆拖曳在地上,缀饰以蕾丝和复杂花纹的裙子就这样被毫不怜惜的沾上尘土。

裸露在外的白皙双臂上粘着飘飞的灰尘,她专注地在寻找着什么,嘴里模糊的哼唱着歌词,唱到高潮的时候纤细的腰身还会扭动几下。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比她小两岁的普通女孩子?!

高举着U盘准备克服万难、上刀山下火海的蒙面人夏离呆在原地,许久之后,他才忍不住敲了敲门,轻声咳嗽了两声:

“请问,有人在么?”

“嗯?”

终于察觉到外来者的存在,少女打着哈欠转身,路出疑惑的眼神。似乎长年没有受到日照的脸颊一场白皙,可她的眼瞳却是碧绿的,像宝石一样,在黑暗中也能够璀璨生辉。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道灰痕,头发像是起床后没有梳好,额前的发丝倔强的翘着,摇摇晃晃。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舔着甜筒,伸手指向夏离脚下的箱子,“搬到车上去。”

“呃……”夏离愣在原地。

“嗯?”少女看着呆立的夏离,歪头思索了片刻之后轻声问,“你不是来帮我搬家的人么?”

夏离沉默摇头。

“看你的制服好像也不是搬家公司……”少女想了一下吗,认真的问,“那你是绿灯侠么?”

“……不是。”夏离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我这级别顶多是个水行侠,哪里比得上宇宙的和平使者啊。

少女又想了一下,最后有些犹豫的将手中的甜筒交出来:“如果是强盗的话,如你所见,这里已经被搬空了,没剩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想要这个么?”

“……”

有那么一瞬间,夏离看着被她舔过的甜筒,心里还是挺想要的……但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道德沦丧,连忙解释说:“不不不,我其实是……找机房来着?就是存放计算机的地方,我找错门了,不好意思。”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背后少女的声音:

“就是这里啊。”

少女轻声说:“你找得没错。”

夏离一愣:“那计算机呢?”

“我就是啊。”她单手微微提起自己的裙角,“这里的人一直都这么叫我的。他们觉得我的记忆力不错,就把整理档案的事情交给我了……一直住在这里的就只有我,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

她好奇地看着夏离:“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呃……”夏离尴尬低头,看见手中原本打算接入计算机的U盘,顿时傻眼,“事实上,发生了……唔,一些意外。”

“你赶上最后的时间啦。我本来要离开的,可是有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她失落地看着四周杂乱的箱子,轻声说:“夏离,你来晚了,蚁巢已经被搬空啦,就算是你想要找什么东西也找不到了……”

“搬空了……”

夏离才说了一半,忽然愣住了。

蚁巢被搬空了?帮助血族进行复兴和战略准备的物资,全都被搬走了?!

谁干的?!议会究竟想要干什么?

而且……

“你……”夏离苦涩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能够下到这里来的,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就只有公爵了。”少女回头看他,“七个公爵的资料都是由我整理的。我记得你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虽然你遮住了脸,但身高其实也很明显。”

夏离沮丧地低下头,摘下面罩,露出贴在额前的凌乱头发,他随手拨弄了两下:“……有那么明显么?”

“呼……其实我只是诈你一下而已啊。”少女终于松了口气,从脚下的箱子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对准了面前的夏离,“现在吗,蹲到墙角去,双手贴在墙上,不准转过身来。”

夏离呆滞地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无言地转过身,整个人屈辱得快要变成一个ORZ的形状。

少女小心地将自己的甜筒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摸索着夏离身上的暗袋,搜出一大堆螺丝刀和扳手,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丢到了旁边,才停了下来。

“好了,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少女得意地按了一下额前翘起的长发,“现在可以聊聊了。一位尊贵的公爵半夜闯进一个人类女孩的闺房里想要干什么?”

“人类不打人类呀!”夏离赶忙求饶,“我虽然是血族,但我有一颗人类的心啊。”

“人类的心?”少女的眉毛微微挑起,像是在笑,“圣杯要是能够有人类之心的话,说不定也不是一件好事呢。”

“……”

漫长的沉默,夏离整个人就像是被魇住了。

他空洞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许久之后轻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圣杯啊,你不知道么?”

少女的声音像是将他推进了深渊里,令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是,圣杯?

夏离陷入呆滞中。

外祖父的去世、父母的死因、血统评议会、蒙德的隐忍、亚伯的背叛、“王将归来”,还有最终的……圣杯!就像是往事在一瞬间化为积尘,将他掩埋,令他喘不过气来。

夏离茫然地看着双手,到最后脱力地顺着墙壁滑到地上。

“别开玩笑了好么?我要是圣杯,按照‘得圣杯者为王’的规矩,王岂不是我未婚妻了?”

“……有可能。”女孩坐在椅子上,白皙的小腿从裙摆下面露出来,轻轻地踢动着。

她专心地舔着甜筒,“其他的家族不清楚,你不会连自己家徽代表的意义都忘了吧?”

“家徽?”

夏离没精打采地蹲着,“我嫌太丑,一直没戴过。”

“……荆棘是守卫秘密的图腾啊。”少女轻声叹息,“从奥古斯丁那一代开始,斯图亚特家族的家徽就变成了铜棘和铁枝——圣杯和秘密的守卫者。你天生就是圣杯,这是你的宿命。”

“……圣杯有什么好啊?!”夏离将自己的头套摔在地上,“一个个的都喜欢抢来抢去!好了,现在我是圣杯了,你们来抢吧!一个大活人,难道跟唐僧一样吃了之后能长生不老么?”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自夸了,他哪里算得上唐僧啊,他活脱脱就是一个八戒,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这种人就算是议会都不稀罕要,那群人究竟图什么啊!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少女有些沮丧地叹息,扣动扳机,啪的一声之后,枪口喷出了一朵绢花,终于玩够了,她无聊地倦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甜筒。

“你放心好啦,没人知道的,我也是见过你外祖父之后才能确定,但你的外祖父不让我说出去。我欠他一个人情,所以一直都没有对别人说过。”

夏离浑浑噩噩地挠着脑袋,实在理不清其中的线索,决定暂时不再去想。听说她见过自己的外祖父,便分外好奇。

“你见过我的外祖父么?”

“对啊。”少女吃完了甜筒,吮着自己的指头说,“几年前啊,他用跟你同样的方法进来的。但他怀里带着剑和手枪,估计是想要杀掉我。可看到我之后似乎不忍心动手了。最后和我说了很多话,又悄悄地离开了。”

“你不害怕么?”夏离忍不住苦笑,“要是我的话,肯定怕死了。”

“害怕啊,当然很害怕。”

少女看了他一眼,似有感触又像是自嘲一般的笑了起来:“但我一直都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以前经常做一个梦,梦到有一天有人冲进来,举着火把,将我刺穿在十字架上,指认我是与恶魔通奸的女巫。

“然后我会被关在水牢里,和死老鼠作伴,或者干脆在火刑架上被烧成灰烬……”

说完,她看着夏离呆呆傻傻的样子笑起来,乐不可支,就像是很多年没有撒过谎一样,得意得连额前的头发都在晃动。

“开玩笑的,没人敢这么做,议会的那些人巴不得我能长命百岁呢。”她跳下椅子,向地上的夏离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出去,估计这会儿天也快亮了。”

夏离握住她的手,被她拉起来。她的手捏在掌心里冰冰凉凉的,像是会融化掉。

“你不是在找东西么?”他问,“不找了?”

“找不到就算了吧。”少女沮丧地踢了一脚箱子,“一个破娃娃而已,很多年前的东西,我都快忘掉它了。临走了才想起来,想找却找不到。”

在她踢箱子的时候,夏离看到了她白皙又小巧的脚踝,她穿着亮红色的高跟鞋,黑色的丝带将她的脚踝缚起来,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美。

少女很快注意到他的视线,用长裙将脚踝盖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得夏离有些脸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好像是很机密的地方啊。”夏离试图转移话题。

“秘密。”少女推门而出,扭头看着他笨手笨脚想要戴头套的样子,忍不住笑,“不用戴了,我带你出去,他们不敢说什么的。”

夏离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你爱信不信。”

少女骄傲的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走在了前面。夏离只好赶忙跟过去。

一路上两人都维持着尴尬的沉默,少女似乎对这里的通道分外熟悉,带着他一路向上。就像她说的那样,沿途所有人都恭敬地闪在道路两侧,低下头,沉默地让路。

“夏离,给你个忠告吧。”在漫长得看不到头的通道里,满腹心事的夏离忽然听到少女的声音,“看在你这么没用的份上劝你一句,你是圣杯的消息,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哦。议会不会想要见到新王的。”

“嗯?”夏离一怔,“血族不都是效忠于王的么?”

“什么啊?”少女回首看他,神情依旧风轻云淡,“当年亲手把王杀掉的可是现在议会的七个家族啊。”

“你说……什么?”

那一瞬,夏离顿住了,一阵恶寒向他袭来。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占据了几乎整个世界的血族帝国是怎么崩溃的呢?王爵统御大地,十三个公爵划地而治,血族的统治地位明明就牢不可破,那可是连成吉思汗和亚历山大的军队都动摇不了的帝国……为什么会在一夕之间离奇崩溃?”

少女轻声笑起来:“是因为你们啊,夏离。”

“你们七个家族几乎付出了全部的力量和所有的代价,将王暂时杀死,将忠于王的五个家族贬为叛逆者并驱逐……可是你们没想到,王虽然死了,当谁都没有得到那一份属于王的力量。叛乱成功了,却得不偿失。”

夏离陷入沉默。

他一直都觉得黄昏议会说不定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正义伟大,却从没有想过血族帝国竟然崩溃在他们手中。

甚至斯图亚特家族也参与其中,并且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令他的思维完全被打断了,莫名的寒意和厌恶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个离奇的梦境,还有那一句流传在血族世界里的传言:

“……王将归来。”

“你梦到了吧?”少女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似是嘲讽,“别害怕呀。不只你一个人,所有的公爵都梦见了。

“那可是愤怒的废王即将归来的宣告呢——大地饱食鲜血,穹空焦于炽焰。

“那一天就快要来啦,王将复辟,战争也会重新开始……议会已经高度紧张起来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把这里的战争物资全都搬空?

“恐怕现在,所有的家族都已经做好战争的准备了吧。”

“用得着么?王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吧?”

夏离忽然想起一个著名的死亡flag(注:死亡flag指某些人说了某些话或做了某些事之后必然会出现领便当的桥段。):大家不要怕,敌人只有一个人……

一般在游戏和小说里,说出这句话往往就代表,哪怕敌人只有一个也能够将他们全都轰杀至渣……

王会是这样的存在么?

他不知道,但他隐约对这个称呼有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铭刻在血统深处的记忆,永远无法遗忘的噩梦。

“害怕了?”少女像是察觉到他心中的不安,“别惭愧吗,这是正常反应,因为王可不是普通血族……到了那种程度,与其说是强者,不如说是怪物或者半神了吧?”

“难道他能飞么,眼睛能放激光么,嘴里能吐霜冻新星么?”

“你说的是你的朋友超人吧,绿灯侠先生?”少女斜眼看了一下他手里绿油油的头罩,“和你想的不一样,你见了就知道了。”

“我现在开始觉得王是哥斯拉了。”夏离挠着头发,苦恼叹息道,“我倒是很想见王啊,可是王不想见我有什么办法?现在大家都不知道王在哪儿呢。”

“对啊,所以才会那么紧张,因为王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所以任何人都是敌人。”少女进一步地揭开黑暗显示,“说不定王现在就藏身在议会里呢,再说不定……你就是王假扮的呢!”

“……我?”

“对啊,不过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了。”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吐槽好似刀子一般戳着夏离的厚脸皮,“王哪里这么没用啊。

“说得好像你见过王一样……”

夏离低声嘟哝了一句,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少女带着她走的这个楼梯实在是太长了,不知道爬了多少级,夏离累得气喘吁吁,可少女却依旧神情淡定。

“议会、议会就不知道给这里安一个电梯么?”

“电梯?有啊,只不过我没有带你坐而已。多走走不好么?锻炼身体。”

夏离怨念地叹气,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在漫长的楼梯里,少女提着裙角,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回头等着夏离从后面爬上来,然后又跑上去一截。你追我赶的游戏一直持续到夏离跑不动了位置。

“你好弱啊……”少女充满怜悯和好奇地看着他,“你真的是从旧金山来到这里的吗?”

“来这里起码有火车坐啊!夏离忍不住吐槽,”还是包间呢。“

“你以前是从中国来的吗?”

“嗯。”夏离喘息着回答。

“你们真的喜欢吃植物来治病?”

“……那是中草药,谢谢。”

“好吧,那旧金山好么?我在网上见过你们那有桥。”

“据说很大,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全部逛完。”夏离蹲在台阶上喘息、摇头,”旧金山很大的,我才来美国半年呢,连家里有什么地方都不清楚……仔细想想,我活动的地方也就只有宿舍了。”

“……有舍友么?”少女好奇地问,“像动画里一样、会专门提供各种消息给你的万事通?”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猜得对。”

夏离脑中浮现出兰斯洛特那一张奇二无比的笑脸,不知为何,夏离忽然很想打他。

“哎,真好啊,去过那么多地方。”

少女捧着脸,蹲下来看他。

“你没有出去过么?”夏离看着她好奇的样子,“别告诉我你平时宅在地下不出门的。”

“宅着有什么不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吵,也没有人闹。想要看书就看书,不想吃饭就不吃饭,自由自在。”

“那岂不是惨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夏离随口说,“好歹也养一只鸭子,养肥了还能宰了吃呢。”

“我以前养过很多宠物,后来他们都死了。”少女踢着石阶上的碎石子,轻声说,“那种东西活着的时候不能给你带来太多的快乐,有时候还很麻烦,死掉之后又会弄得人很难过,就不想养了。”

“……很多是多少?”夏离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几十只吧?”少女想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摇头,“说实话没数过。”

“……那还真是海量啊。”

夏离不敢去想象那样的画面,那么多宠物,想要故意养死都很困难的吧?

少女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向前走。当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夏离已经能够感觉到远处吹来的风。

风吹起她的裙摆,在灰尘中,轻盈的丝绸竟然像水波一样流动起来。

“好了,聊天时间结束了。”少女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出口,“别拐弯往前走就能出去了。接下来你自己保重吧,以后说不定不会再见面了。见到一个有趣的人不容易,死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你不一起出去么?”夏离一愣,“我可以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啊。”

“不用啦。”少女将手背在身后,缓缓摇头,“议会不会同意我离开这里的。而且,你的朋友也不会想要见到我。”

夏离苦恼地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能保证我的未婚妻不吃醋,但兰斯洛特那个二货看到你之后一定会摇尾巴的,还有三个家伙我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我的朋友,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难道还怕生么?”

少女沉默了,用很复杂的眼光看着他,许久之后叹息一声,像是认输一样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横穿而过,夏离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所有的力量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从身体中强行撕扯着抽出了。从少女触碰的地方开始,无法言喻的剧痛令他的毛细血管破裂,皮下出现大量淤青,手腕都肿起来了。

一刹那的触碰过后,夏离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地喘息。

好在公爵的恢复力惊人,几分钟之后他就恢复了原状,但那种阴影却残留在夏离的心中,令他感觉到了一阵恐惧。

“明白了?”少女蹲在他旁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公爵的抵抗力或许很强,但普通的血族就只是和我站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会失控的,这是焚血之刑啊。我跟你不一样的。”

“身上带电了不起啊,大不了大家穿防护服咯?”夏离死鸭子嘴硬,撑着墙爬起来,“就因为这个你就被关在这儿?议会脑子坏掉了吧!”

“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她拽了拽夏离的头发。

“不要再去胡思乱想啦。你见过温室里的花么?不管在玻璃窗后面开得多好看,一旦到了外面就会死掉……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不憧憬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那么好,可是又那么脏,我只要一个小小的房间就够了。”

“真的够吗?”

“怎么可能不够?”她在空旷的隧道中张开双臂,拥抱着远处吹来的风,“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啊,为什么会觉得你很了解我?”

“每个人心里都只有很小的地方,装不下整个世界。没有人可以爱那么多……除非能像你一样这么傻。”

她停顿了一下,第一次真心地笑了。

不再是那样得意或者调皮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欢欣和满足。

“但像你这么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转过身,看着夏离的眼睛,“世界上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太好了。”

外面有雷鸣一般的声音响起,通道尽头的大门轰然洞开,从天而降的直升机将冰冷的光跑进黑暗中,照亮了夏离和少女的脸。

黑暗中有隐约的影子浮现,他们面目模糊,宛如幽魂一般将夏离和少女包围。

“他们来接我啦,再见!”

少女看着夏离茫然的样子,向他挥了挥手,就顺从地在一个魁梧男人的引导之下向外走去。

夏离看着她消瘦的影子渐渐被直升机发出的光芒吞没,张口欲言,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带她离开这里的,可是他来不及说出口。

最后一瞬,他隐约看到少女回头,向着夏离挥手。

“记住我的名字!”她大声喊,“我叫……”

声音被噪杂的旋翼声吞没了,夏离没有听清,只能看着她走进了机舱中。紧接着,直升机冲天而起,消失在夜色里。

酒吧中,军团长甫一登场便向着康斯坦丁投出短刀。

那一瞬的闪光使吧台上摇曳的灯泡都黯淡了,古铜色的短刀发出尖啸,回旋在空中,角度飘忽不定,像是一条飞蛇在空中游曳,画过一道诡异的S形之后切向康斯坦丁的脖子。

康斯坦丁只是挥手,指尖像是无形之物。短刀在空中击出飞迸的火花,倒飞了回去,重新落入军团长的手中。

军团长的动作迅捷而无声,他就像是从康斯坦丁背后的影子里跳出来,右手的袖口中滑出一支蛇形的短剑,向着康斯坦丁的心口刺出。

他快到不可思议,一瞬间掠过了数十米的距离。

那一瞬,康斯坦丁的神情依旧漠然,他袖手看着背后的剑刃,五指展开,就像是牌桌上诡诈的赌徒一样,无中生有的变出了钢铁的锋芒。

那是一开始就藏在他手中的东西,一枚极其短,又极其薄的刀片,像卡片和薄纸一样,让人注意不到它的存在。

可在康斯坦丁的手中,他却变成了毒蛇的信子,针锋相对地抹向了军团长裸露出来的脖颈。

军团长的短刀回防,蛇形剑却骤然变向,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形,刺向康斯坦丁的手腕。

那是精巧又凶险到极点的对拼,毫无风声和响动。两人之间交手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在沉默中,他们贴身缠斗,可武器却从来未曾互相撞击。

如果说军团长的风格是攻守兼备,那么康斯坦丁的风格就是孤注一掷地以攻对攻,快到能够以一对二,不落下风。

甚至……隐约占据了上风!

在败势稍显之后,军团长的战斗风格蓦然从堂皇正道变成诡异阴毒。

他的身影时而虚幻,时而凝实,双臂柔若无骨,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一刀。再然后,他的风格又一次变化,竟然变成了以快对快,以狠对狠……

他们以短刀相格,初次见面便是惨烈至极的生死相搏。

但他们彼此之间却熟悉得像是对决过无数次一样,不论风格如何变幻,其中所蕴藏的感觉都如出一辙!

只不过康斯坦丁的招数更加的老练,也更加的……偏激。

直至最后,军团长以蛇形剑挡开了康斯坦丁的攻击,后退三步之后拉开距离,不再强攻,只是平息着略微紊乱的喘息,笑容得意。

“如何?”

“大食人的双手弯刀术、波斯刺客的暗杀术,还有日本剑术……这一代的军团长学的还真不少。”康斯坦丁的话像是夸赞,可是语气却毫无褒扬之意。

“其实我还学过重剑和弓弩,一切有关冷兵器的武技我都学过。”军团长收刀入鞘,神情郑重,“和曾经的上帝之犬相比,我自愧不如。原本以为这么多年来,我的武技已经不逊于你了。”

“你还差得远。”康斯坦丁漠然地摇头,“你没有天赋。就算是学再多的武技,也弥补不了自己的缺陷。”

“没有天赋的人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啦,我懂,我懂……”军团长多愁善感地感叹,“一想到有一天连安托瓦内特家族的那个小姑娘也要打不过了,我就很难过啊。”

说着,他挥手向着酒保和修女吩咐:“你们两个先上楼去吧,我和康斯坦丁先生需要单独谈谈。”

当酒吧狼藉的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军团长的威严气势就像是海滩上的沙堡一样,骤然垮塌掉了。

他懒懒地拖来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躺上去,浑身软趴趴的提不起劲儿,伸手挠着自己的下巴,打了哈欠。

“连夜赶到旧金山,好困啊,幸好他们还没有被你杀掉……”

康斯坦丁将填满子弹的手枪从腰间摘下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哪怕是带着杀气的时候,他的身姿也无比的优雅和挺拔,看起来彬彬有礼。

只不过在他开口的时候,却杀气四溢:“U盘的事情,我需要一个解释。”

“那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军团长小心翼翼地将扣在自己脸上的半张面具掀开一条缝隙,开始抠鼻孔,并瓮声瓮气地说:

“你不是比谁都清楚么?‘计算机’只不过是那个小姑娘的一个绰号而已……他还能把U盘插到哪儿去?”

“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康斯坦丁冷然说道,“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话你应该问议会才对吧?”军团长摊手,“当年你们向我们保证,她已经被烧死了,骨灰撒进了海中。可这么多年了,她还活着,活蹦乱跳的,说不定还有甜筒吃……议会考虑过我们黑教团的感受么?

“大家这么多年的兄弟单位,不能老是靠着撒谎过日子啊。”

康斯坦丁说:“斯图亚特是斯图亚特,黄昏议会是黄昏议会。”

“以前是,现在快要不是了。”军团长摇头,“而且,我觉得,公爵殿下有必要去见一见她。起码,她知道不少你不知道的东西,不是么?就连梅丹佐先生也是从她那里才获知了斯图亚特家族的秘密吧?”

“你凭什么觉得她会说?”康斯坦丁反问。

“她为什么不会说呢?这么多年来,她的身份一直那么敏感、那么特殊。就连不想留着她的议会,也舍不得杀她……打造了蚁巢那么大的笼子去囚禁这么一只小鸟。真是可怜啊。”军团长轻声叹息,“正因为都是孤独的,所以会同病相怜。

“康斯坦丁,像你这么强的人是不会懂的。

“知晓孤独的人会同情孤独的人,品尝痛苦的人看到别人痛苦也会感到难过。既然她厌恶着自己的命运,又怎么忍心夏离也踏上那一条路呢?”

“殿下不一定会踏上这一条路,他会有自己的选择。”康斯坦丁缓缓摇头。

军团长愣了一下,看着康斯坦丁的眼睛,神情错愕:“康斯坦丁,你竟然犹豫了……这是我的幻觉么?”

康斯坦丁沉默不语,军团长只能低声叹息:“康斯坦丁,谁都不想让王归来,可他没有死去,那一天迟早会到来,而且不可阻挡。我们只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将自己层层武装。

“我希望在那之前能够看到一个成熟的、强大的、威严的公爵,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活在你画下的保护圈里的小孩子。

“他命中当有铁甲和长剑陪伴,他是天生的公爵和领袖,他必须去领导他的人民,否则他的人民就会给世界带来灾厄。”

“我明白他的责任,也从未试图圈禁过他。”

“那你一直在隐瞒什么呢?”军团长肃然问道,“为什么你没有告诉他,他的宿命和血脉代表着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还有最后一个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夏离终于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急着逮捕潜入蚁巢的自己。

那群被称为“Fermier”的刺客们静静地站在黑暗中,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直到火焰的光亮在出口外亮起。

那是一个魁梧到无法形容的身影,宛如神话中的巨人,身高接近三米的老者披着雪白的熊皮袍,头顶的银发梳理得整齐,嘴角叼着一支燃烧的雪茄。

带着令人窒息的气势和威严,他缓步走到夏离面前,低头看着他。

夏离认出了他,那是他自从列车会议之后再未见过的老人,狼之镇目前的主宰者——罗曼诺夫公爵。

“你如同我所想的那样,斯图亚特公爵。”他吐息的时候,会让人联想到鲸鱼,声音像是金属在震动,“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

夏离尴尬地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夸奖自己。

“但我最讨厌有勇气的人了。”他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因为这种人的勇气不仅会害到自己,还会害别人,就像是你的外祖父一样。”

夏离愣了一下:“对不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忘记她吧,如果你还想要过你自己的生活的话。”他冷淡地挥手,向自己身后的下属示意,“巴顿,送殿下回去。以你侯爵的身份,也不算辱没殿下的威仪。”

“是。”面色肃冷的巴顿走上来,他穿着黑色的风衣,按着自己的剑,仿佛登上战场的战士。察觉到夏离张口欲言,巴顿连忙给他打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夏离沉默地看着罗曼诺夫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巴顿静静地站在少年旁边,许久之后轻声叹息:“殿下,今晚您实在太过冒险了。如果不是我们将蚁巢中的防卫设备拆除的话,没有被录入数据库的人都会被当场格杀的。”

“都已经被搬空了,还有什么好杀的?”

夏离转身向着行馆走去,莫名的,他的心情很糟糕。对此,巴顿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踏着黯淡的灯光,夏离回到了熟悉的路口,他回头看了背后的巴顿一眼,轻轻摇头:“送到这里就行了。”

他挠了一下脸,轻声笑起来:“如果你跟到门口的话,他们说不定会觉得我出去做了什么坏事……虽然确实是做了没错。”

巴顿看着少年的笑容,忍不住长叹一声,颔首低头。

“请您保重。”

夏离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巴顿伫立在夜风里,沉默地看着他远去,许久之后才转身走进黑暗中。

当夏离回到别馆门口的时候,正是黎明前夜色最浓时,大门之外的路灯下有拄着手杖的年轻人在静静地等待着。

听到他的脚步声,久等的亚当抬头看向他,复杂的眼神落在夏离口袋中露出一角的头套上。

夏离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亚当却先笑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殿下,您回来了就好。”

他将挂在栏杆上的外套提起,搭在手腕上,似乎不准备多说,只是在和少年擦肩而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今天早上大议会就要开始了,罗曼诺夫公爵将发表讲话,请记得不要迟到。还有……以后请不要这么冒失,蚁巢里的秘密足够让整个血族社会都分崩离析,如果其他几位公爵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放任您乱来了。”

说完之后,他有些自嘲的笑起来:“虽然这么说有些逾越本分,但请您在冒险的时候也考虑一下那些为您担心的人。”

他回头看了看栅栏后的别管,那里有一盏点了一夜的灯。

夏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情顿时苦涩起来,自己偶尔玩一次潜入竟然玩得这么失败……如果是在游戏里,恐怕连及格分都拿不到吧?

“谢谢。”他揉了一下鼻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亚当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片刻之后他伸手拍了拍亚当的肩膀,“谢谢你帮我隐瞒。”

亚当的姿势似乎有些僵硬,他错愕地看着少年的神情,许久之后摇头,低声笑起来:“没什么。”

他起步离开,不再停留。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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