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疏雨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总觉得这会儿脸肯定红得滴血。

见周隽一抬头，她立马躲开他，趴下去往他肩膀埋：“你不要看我……”

周隽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嘴上却不客气：“背后敢打听男朋友尺寸，当面连男朋友眼睛都不敢看？”

“……”

孟疏雨一僵,前一刻还瘫软的手脚瞬间变得硬邦邦。

她就知道周隽全听到了。

相安无事了半天，就为了等到没人的时候好好逮她。

“你就不能当没听到吗……！”孟疏雨瘪着嘴小声说。

“你好奇，我不该告诉你？”

“我没,我就口嗨,口嗨而已……”

“多少能让你嗨？”

“……”

孟疏雨被惹急了，气得直起身脱口而出：“五十！五十公分能让我嗨你有吗！”

“。”

四目相对，静止的人成了周隽。

看看,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不就是周隽了吗？

周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背：“下来吧。”

“……”

孟疏雨轻咳一声，往下爬去：“我，我是报高了点,没有你也不用太难过。”

在周隽旁边坐下,孟疏雨瞄了眼他的表情,想了想又说：“关系不大,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谢谢。”周隽点头。

“……不客气。”

*

“五十公分你也说得出来！你知道家里擀面杖也才三十公分吗！孟疏雨你可真是个解嗨王哈哈哈哈哈！”十点过半，陈杏在房间里发出一阵如雷爆笑。

“我当然知道了！我就往不可能的那么一说嘛！”孟疏雨趴在床上蹬了蹬腿。

“怪不得一泡完温泉人家就送你回来了,我可太理解周隽了……”

“你快别提了，我都后悔死了！”孟疏雨拿过枕头一把蒙住脑袋。

“没关系，过两天他就想开了。”

孟疏雨探头出来：“你意思他今晚可能会想不开吗？”

“也不至于，你要说个二十公分人家不够数还想不开，你说个五十公分那就没必要较真了哈。”

孟疏雨撇撇嘴从床上坐起来,低头扯了下睡裙衣襟，摸摸胸上那个印子：“唉，本来气氛挺好的呢……”

陈杏经过她床边，垂眼一瞅：“哦，还有这么一回事呢？那我觉得人家可能不是被你解嗨了，人家是去自嗨了。”

“？”

陈杏抖了抖眉毛：“男人的自嗨不懂？”

孟疏雨懂了……

但是……

不会吧？

周隽也做这种事吗？

她实在有点想象不出那张人前不怒自威的脸在人后有这么一面……

孟疏雨抓起抱枕在怀里揉捏：“真的吗？”

“那我哪知道啊，我就一猜，你问问他呗。”

孟疏雨拿出手机试探着给周隽发了条消息：「好无聊呀，男朋友在干什么？」

五分钟过去，对面没有回音。

十分钟过去，对面依然安静。

陈杏给谈秦发了条消息：「周老板干嘛呢，都不回他女朋友消息？」

谈秦：「？我没失忆的话，他俩不是刚分开半小时吗」

谈秦：「在洗澡，我让他赶紧的？」

陈杏：「哦，那没事了，不着急，还是让他慢慢洗吧。」

陈杏把手机屏幕转过孟疏雨看：“你都洗完十分钟了，你说他还磨蹭啥呢？”

“哎呀……”孟疏雨摸了摸发烫的脸，“他怎么不让我帮他嗨呢！”

“啧，这就敢给他嗨了？”

“那是有点快，”孟疏雨自顾自笑着，在床上翻过去又翻过来，“我就打个嘴炮过过干瘾。”

“没事，我看你这个劲头，不出一个月你们就该过上夜了，到时候想怎么嗨怎么嗨。”

“那不好说，住这么近也没什么留宿的契机。”

“看你这有求必应宠男朋友的样，我打赌只要他一提，你保证乖乖留宿，”陈杏比了根手指，“就赌一个月，输的元旦请客。”

*

陈杏提出这个赌约的时候，孟疏雨心里其实也没底。

虽然她理智上认为过夜就意味着同居，同居就意味着增加办公室恋情曝光的风险，但她竟然不觉得陈杏的话有错。

不过过了这个周末，孟疏雨很快没了闲心想这些。

十二月公历年末，一年到头最忙的时候，又是森代今年业绩扭亏为盈最关键的时期，公司上下都绷紧了弦，业务部门削尖的脑袋上全顶着“业绩”“回款”四个大字。

孟疏雨也没了太多完整的时间谈恋爱，不光工作日加班，连周末也走不开，天天开不完的战略研讨会、行动计划会、预算会，整理不完的报告。

渐渐地，和周隽一起开会的时间就超过了约会的时间，汇报的时间就超过了抱抱的时间。

杭市的天也一天天冷了下去，到了十二月中下旬，偏郊一带不是冻手冻脚的下雨天就是肃杀的大风天。

平安夜这天寒潮来袭，天气预报说夜里将有雨夹雪，很可能迎来杭市城区今年的初雪。

孟疏雨本来想着白天赶赶进度，晚上和周隽吃顿热腾腾的火锅，结果又没能准时下班。

到了八点多，整间总经办还灯火通明，全员在岗。

孟疏雨和三位文秘围在茶水间吃了盒饭，唯一欣慰的是，今晚的盒饭是周隽订的，犒赏大家的平安夜晚餐。

回到工位，孟疏雨继续在电脑上审核报告，忽然收到陈杏的消息：「嘿嘿，这么晚也没个动静，去哪儿嗨了？」

孟疏雨拿手机给工位拍了张照发过去。

陈杏：「……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赌输了，我看你俩不是不行，你俩是太行了，平安夜一起加班，你们这恋爱谈得真是别出心裁啊？」

孟疏雨也不想加班庆祝节日，但年底这份成绩单是她和周隽共同交给蔡总的成果，只有打好这场仗，周隽才能真正在森代站稳脚跟，她也才能顺利完成转型过渡，得到升迁的机会，才能少了直属上下级的顾忌，和周隽光明正大在一起。

今天周隽看她在忙，她看周隽也在忙，两人谁都没提过节的事。

孟疏雨随意回了陈杏一句，继续忙去了。

审核完报告已经接近十点，她揉揉眼把报告打印出来，送去了周隽办公室。

周隽抬头看见她惺忪的眼，等她身后那扇门关上，朝她招了招手：“困了？”

“还好。”她忍下一个呵欠，把报告递给他。

周隽拎起外套起身：“明天再看，先回家。”

孟疏雨摇头，撑着眼皮说：“你看完我才能睡个好觉，要不晚上做梦还得拉图表。”

这礼拜她每天晚上睡了跟没睡似的，睡梦里都是在写报告。

到这份上了也不差这点时间，求个安心更重要，万一有问题也好及时改。

周隽把她拉到一旁坐下，重新回到办公椅，翻起了报告。

小半个钟头过去，三十页报告被一张张翻过，周隽点点头看向她：“没问题。”

孟疏雨松了口气：“那这报告明后天先内部讨论一下，还剩最后一礼拜，到时候再更新一波业绩数据，顺利的话应该能和蔡总交差了。”

周隽笑着起身张开手臂：“抱一下？”

孟疏雨躲开去，看了眼玻璃墙外：“他们都没走呢。”

“那也看不见。”

孟疏雨这阵子一直没在办公室破过戒，今晚好不容易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忍不住奖励自己一下，上前抱住了他：“那好吧，就抱一下下……”

*

回到公寓已经十一点。

被周隽送上楼以后，孟疏雨困得指纹锁都摁不明白，也没力气跟他亲热，一个蜻蜓点水的晚安吻过后就进了门。

简单冲了个热水澡，孟疏雨和周隽在微信上道了晚安，倒头睡下。

眼皮沉沉合拢，陷入昏睡之际，一声震动忽然在床头柜响起。

孟疏雨一下睁开眼，一时迷迷糊糊记不清刚才到底有没有和周隽道晚安，从床头柜拿来了手机。

一看却不是周隽的消息。

唐萱萱：「qaq疏雨姐你睡了吗？」

孟疏雨眯着眼打字：「没呢，怎么了？」

唐萱萱：「报告周总看过了吗？没看的话要不先等等，我那part发现个bug[图片]……」

孟疏雨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唐萱萱的截图仔细看了会儿，一拍脑门。

那头唐萱萱又发来消息：「完了，我捋了下，2.1.1到2.5.4都得返工，疏雨姐对不起，是我的疏忽，周总那儿要不我去解释吧……」

孟疏雨薅了薅头发。

周隽可能不需要解释了。

她是因为把这报告过了太多遍产生思维定式才没发现问题。

但周隽不可能没发现。

他只是为了让她睡个好觉才说的“没问题”。

孟疏雨在床上呆滞地坐了会儿，搓了搓脸，睡意跑得一干二净，打开顶灯掀开被子，下床披了件外套，坐到书桌边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说不上是懊恼更多一点，还是对于“男朋友和上司是同一个人”这件事的复杂情绪更多一点，孟疏雨只能确定，今晚不完成这份报告她一定睡不安心。

跟唐萱萱说了声她来返工，孟疏雨在电脑上再次打开了文件。

夜深人静，窗外传来细密的咂咂响动，像是雨滴夹着雪粒砸在了玻璃窗上。

天气预报的雨夹雪到了。

但孟疏雨现在没功夫关心杭市今年这场初雪，只顾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屏幕。

片刻后，忽然听到公寓门铃响起。

与此同时手机震了震——

周隽：「是我，开门。」

孟疏雨一愣之下匆匆出了卧室，打开公寓门，看见周隽裹挟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外。

“本来想晚上给你改完。”周隽抬了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但唐秘说你已经在返工了。数据部分我刚做完，你直接导入，剩下的分工，争取两点之前结束，能不能行？”

孟疏雨鼻子一酸：“哪有总经理这样的……”

周隽摇头：“这跟我的职务没关系，一样工作一个人做需要五小时，两个人分工只需要两小时，因为一加一大于二，所以我选一加一。”

*

孟疏雨不知道怎么形容把周隽迎进门的心情。

周隽让她开门的那一刻，她都想好了，他肯定会让她立刻放下工作去睡觉。

可是当她打开门，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劝，只说他陪她一起。

这时候如果拒绝他，倒是她耍小孩子脾气了。

孟疏雨泡了两杯咖啡，和周隽挤在卧室那张书桌边上，一人一台笔记本开始工作。

窗外雨雪霏霏，静谧的房间里暖气充盈，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渐渐盖过了雪粒落下的杂响。

墙上的时针从“12”划向“1”，又慢慢朝“2”划去。

敲下最后一下回车键，孟疏雨长出一口气，眨了眨酸胀的眼，抬头看向时钟。

刚好两点。

一转头，周隽已经完成他的部分，阖上了笔记本电脑。

把自己从整整两个钟头的全神贯注里拉出来，孟疏雨对着周隽瘪了瘪嘴。

觉得说谢谢不行，也太生分了，可是不说谢谢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杂陈的情绪。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让她感觉到一种极大的安定。

来源于不需要解释就能得到的理解和包容。

孟疏雨看了周隽好一会儿，起身张开手臂：“抱抱……”

周隽抬手去抱她：“我怎么找了个这么敬业的女朋友？”

“我也没想到……”

“嗯？”

“……我和我男朋友第一次一起奋斗到半夜两点，居然是在写报告。”孟疏雨吸吸鼻子。

周隽松开她一点，低头看她：“那在你计划里，本来应该是什么？”

孟疏雨默了默，抬起眼来：“周隽，你别走了，在我这儿过夜吧。”

作者有话要说：你和你男朋友第一次一起奋斗到半夜两点，居然是在写报告——你以为我们想到了吗？